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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虞美人（第1页）

廖勉谆一手拨枝开叶，另一手持杖点打，在树间摸索着道路。同是江南，园林众多，可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踏入过园林，叔公拿着所有的积蓄都供他上学了，故从小只住在方寸之余的小屋里。

对于园林的地形，廖勉谆也是毫无经验，只得走一步听一步，虽然打斗之声确实越来越近，但他早已偏离了小路，在树间胡乱穿梭。此时天空又下来蒙蒙细雨，给他耳边蒙上一层薄纱。

不过廖勉谆很喜欢细雨，他没有母亲，江南的细雨便是他唯一的母亲。每次这水雾淋洒面颊上，感到一生中少有的惬意，正像那：

“东风荡漾轻云缕，时送萧萧雨。

水边台榭燕新归，

一点香泥、湿带落花飞。”

即便现在已是过了春，江南雨总是会柔和地复述那温美的季节。

廖勉谆默唱着词，正唱到那“燕新归”一句，几声划空破雨之响传入耳中，心喜道：莫非真有燕来？再仔细一听，这声音迅捷而细微，不像是归燕扑翅飞翔，且这声穿梭树林之间，而不是在头顶天空。声音又近一丈，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这哪是飞燕，明明是三枚六棱飞镖！

廖勉谆立即向后一个筋斗，三枚飞镖贴着他的后背飞过，待落地之时，已经向后退了一丈有余。林间地形本就复杂，又有细雨蒙耳，廖勉谆要分辨出暗器是难上加难。

刚才那三枚镖又快又准，都是打向死穴来，若是没能躲开，廖勉谆基本上已经断了气。赞叹之余，他又想：这水匪之中难道也有如此高手？印象里水匪都是些短衣糙汉，最多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没想到还有会使用暗器之人。

顷刻之间，又几道暗器打来，廖勉谆举杖边打边退，顺势踱到一棵柳树周边，暗器如疾风骤雨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廖勉谆闪转腾挪，虽然听不真切，但有树作掩护也是安然无恙，不过这柳树上已经扎满了镖、箭、叉、刺、刀，宛如一个木头刺猬。

林中之人见偷袭未成，仅凭暗器也伤不到廖勉谆，又见其双眼失明，便从树间跃下，现出身来。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一树之隔，各自离树又只不过一尺。

廖勉谆听的真切，蓄势扎步，右手抬杖猛刺，这刺过树一拐，是为“隔山打牛”，点向那人眉心。那人反应迅速，向左侧闪，猱身向前，手中一物向廖勉谆肋间反刺。廖勉谆步伐已出，重心难改，变杖为撑地，运力前跃，再次藏身树后。

两人过了一招，都暗叹对方实力不凡，此时又分立与柳树两侧，只不过互换了位置。

忽闻枪声阵阵，廖勉谆再熟悉不过，定是宋陆也遇到了危险。那人混在枪声之中，突然提步上前，越过柳树，手中兵器虚晃廖勉谆喉头，实点向他心口。

廖勉谆一惊，但也听出对方虚实相接，提杖格挡，不过仓促格挡，没能黏控其兵器。两兵相交，空洞作响，似是木鱼之声，廖勉谆蹙眉诧异：莫非这人使的是竹棍？

两人又拆得十余招，那人逐渐落了下风，廖勉谆只感那人虽然暗器水平了得，但短兵却也使得如暗器一般，致使破绽百出，于是寻机刺杖，一杖点到那人右手“天井”穴，另一杖本想点对方左胯，却虎口一震，才知点在对方左腰间葫芦上了。

那人中杖，闷吭一声，声音却轻柔如夜猫呜咽，廖勉谆大吃一惊：原来对方竟是女子。于是双手抱拳道：“失礼了！”

女子并未开口，旋身后退，忽来一阵急风，廖勉谆没有防备，左脸火辣辣的疼，原来是那女子转身之时把长辫抽在他的脸上。

廖勉谆翻身后退正欲收手，那女子双袖一抚，又甩来数发暗器，廖勉谆听得抚袖之声，暗器却不知所踪，伸手解扣，把披肩脱下来，顺势一转身，那几发暗器都被裹在披肩中。

仔细摸索，才发现披肩里插上了七八根银针，这弹针之法并非常人可习得，面前这女子肯定不是水匪之中的泛泛之辈，于是大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是水匪来劫，可否停手？”

女子并未回答，倾倒葫芦，又一连甩出十几根银针，但都被一一化解，廖勉谆这才发觉原来那女子的暗器都藏在葫芦里。但这葫芦口小，不可能伸指进去，只能倾倒，但镖大针小，应当是针先倒出而不是镖先发来，不知是为何。廖勉谆收起奇怪的想法，继续说道：

“老爷寝楼有难，我只是前来帮助，你若拦路不让，我只能取了你首级再去了！”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廖勉谆习武多年，师父常常告诫，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取人性命，因此也是从未杀过人。

女子仍未说话，掏出手里竹状兵器又击过来，廖勉谆知道其短兵实力尚弱，这次也没有枪声影响。女子使兵的招数也尽是破绽，越打越急，越急越乱。

廖勉谆感觉到对方是在闹着玩了，想着要赶紧去寝楼，于是三招两式便把女子的兵器控住了，又旋杖一扣，给那女子虎口点了一下，女子顿时觉得虎口发麻，转眼兵器就脱手飞出，在空中画出一个轱辘落到廖勉谆另一只手中。

廖勉谆一惊，这女子使用的并不是什么兵器，而是根竹箫。诧异之余，那女子也不管什么武家功夫，直接上来抢那根箫，廖勉谆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也不敢乱下杀手，刚要点对方的膝盖要穴，只听：

“砰！砰！咳——”

两声枪响一声咳嗽，两人方才还在争抢着箫，现在都停了下来，来人显然是宋陆。

宋陆嘲笑道：“廖老弟，我还当你遇到了什么绝世高手，没想到你在和别人丫头抢东西玩，像样吗？亏老子还毙了十几个胡子！”

这女子和之前的粉衣丫鬟着衣相同，只不过是淡青色，显然也是丫鬟。不过她面上未有扑粉，一根麻花长辫及腰，显得英姿飒爽，和之前的丫鬟气质全然不同。

廖勉谆一愣，此情此景确实显得有些尴尬，便松了手把箫还给了女子。之前枪声不断，见宋陆安全归来，他有些欣喜，但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宋哥，这是个误会。”

宋陆一摆手道：“别现在叫上哥了，我看这小妹也是颇有姿色，没想到你在这种危急之时还想得出调戏女子！”他又瞥了一眼女子小声道：“眼睛没有，眼光倒不错！”

廖勉谆知道宋陆这话尽是玩笑，但也不知如何回话，面色憋的难看，只能岔开话题道：“先去救老爷再说！”

青衣丫鬟听着两人玩笑，不住掩面嗤笑，双颊泛红，这种水匪入宅劫杀之时，她却显得置身事外，既不管老爷安危，也没有任何慌乱。

宋陆也知道这丫鬟定有功夫在身，才会和廖勉谆交手，于是小声对廖勉谆道：“先别管这丫头了，先去找王玉珏。”

两人刚要离开，廖勉谆袖子一沉，定是那青衣丫鬟拉扯，只听丫鬟声若清泉道：

“教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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