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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笑出声来。胸腔有闷闷震动。我终于意识到他其实根本没听进去,根本就是在捉弄我。一下子恼羞成怒,立刻要从他的膝盖上跳下去,被他眼疾手快紧在怀里,怀抱牢固,挣扎不得。我说:&ldo;你放手放手放手!&rdo;
耳边的头发被密密亲吻。顾衍之笑着唤我的名字。室内渐渐寂静,听到窗外有闷闷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他轻描淡写地开口:&ldo;没有别的。我只剩下你。&rdo;
我彻底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小声说:&ldo;我也是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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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乱七八糟想到这样很多的事,一直睁着眼到第二天天亮。鄢玉前一天晚上在电话里特地嘱咐我要按时健康三餐,否则死的速度会更快。他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我无语半晌,说:&ldo;鄢医生,你一直这么讲话,有些病人吓也能被你吓死的你知道吗?&rdo;
鄢玉平淡回答:&ldo;可是吓死人又不偿命。不关我事就可以了。&rdo;
&ldo;……&rdo;
我下楼去餐厅,只一抬眼便看到鄢玉坐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面前一堆盘碟杯筷,神色淡然地朝我招了招手。我呆滞一下,走过去:&ldo;你怎么来了?&rdo;
他说:&ldo;我今天早上良心发现,觉得你好像还挺值得同情的。就过来可怜你一下。&rdo;
&ldo;……谢谢你啊。我不用。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rdo;我犹豫了一下,说,&ldo;你以前给叶寻寻许诺过的最重的一句话是什么?&rdo;
鄢玉拿着薄煎饼的手停了停,抬起凉凉的眼皮来:&ldo;杜绾,你胆子变大了啊。&rdo;
&ldo;人之将死,其言也变冲,其胆也变大。&rdo;我谦虚道,&ldo;那么,你许诺过的话,你都做到了吗?&rdo;
鄢玉眉心开始发青,隐隐有发作的征兆:&ldo;你管我!&rdo;
我哦了一声:&ldo;那你这意思就是做到了。你做到了什么?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吗?还是除了叶寻寻之外终身不娶?&rdo;
鄢玉餐巾一摔,终于暴怒:&ldo;你管我做了什么!老子做了什么都不关你们的事!老子怎样都跟叶寻寻没半毛钱关系!杜绾你给我吃完赶紧走!赶紧走!&rdo;
&ldo;既然你做到了这些,&rdo;我恍若不闻,低声说下去,&ldo;那么,顾衍之以前也跟我承诺过,假如我死掉,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他都会先安排完我的葬礼,然后跟着我一起去。这样的话,他当时很郑重地说过。那么你觉得,他会不会真的这样做到呢?&rdo;
我盯着鄢玉,很希望他就此能说一个不会。
叶寻寻曾经很不情愿地承认我和顾衍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主要表现在我们的性格相合上面。按照她的说法,我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这些年除去追求顾衍之这件事做得比较笃定之外,其余事情全无主张。然后又指出顾衍之与我正好相反。依照不愿直面缺点的原则,我本来对此表示否认,然而综观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正确。我想了这么多天,心里仍然在隐瞒和坦白病情之间徘徊。昨天上午我还在诊所外面信誓旦旦,经过一夜思索,我的底线又开始改变。
我设想了一遍顾衍之讨厌我的样子。觉得还是撑不下去。终于意识到我一点也不像我所设想的那样伟大。我把底线往下按了又按。我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终于等到他开口说爱我,我宁愿这个人为我的故去哀悼多年,也难以忍受他从此恨我。我终归自私到这个地步。
只要顾衍之不会随我一起故去,我就告诉他我的事实。我紧紧盯着鄢玉,看他的嘴唇。终于过了良久他开口,缓缓道:&ldo;难怪你坚持要对他心理控制。这种偏执,也只有动用心理控制。&rdo;
我还抱着一丝希望:&ldo;有没有可能,他当时说的只是哄我的呢?&rdo;
&ldo;虽然顾衍之这个人一贯居心叵测笑里藏刀,&rdo;鄢玉推了推眼镜,淡淡说道,&ldo;不过,杜绾,你得承认,他从来没在任何场合说过什么假话。&rdo;
我终于死心。
鄢玉看看我,说:&ldo;怎么,觉得心痛了?&rdo;
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低到自己都听不见的地步。然后不再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手腕一紧,白粥倾洒出来,而来人毫无所察,只慌张地问我:&ldo;杜绾,你当真得了骨癌晚期?&rdo;
我抬起头,看见了将近四年未见的李相南。
他脸上的轮廓较之高考毕业时深邃了一圈。按照现在普遍的女性审美,应该算得上很英俊。可是同时却衣衫不整,领子歪着,扣子系错了位置。可见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狂奔。眼里则有毫不掩饰的紧张,还有伤心,我看了看他,慢慢说:&ldo;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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