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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阴冷的夜晚,张心玲穿的有些笨拙,她刚接女儿回来,跟在女儿身后在爬楼梯上楼时,她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好累啊,累死我了!”
平时张心玲也会这样说,这句话似乎就是个玩笑而已。可就在今天,陆佳心居然跟她翻脸了,她怒气冲冲地大喊:“啊!上个楼你也喊累,明儿不用你接我了,你自己在家里呆着好了。还有给我做几顿饭,你也嫌累,明儿不用你给我做了,你回家去好了!”
佳心阴沉着一张脸,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张心玲愣在那里,脸上刚刚还挂着的笑容僵硬了起来,她可是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女儿这是怎么了?像是吃错了药一样。最近这段时间,女儿嘴里动不动就能说出让自己回家的话,怎么变得和赵曼玉一样了呢?可是你为什么好的不学学坏的呢?
进到屋子里,佳心让张心玲拿东西,因为心里在想事情,这不就又慢了半拍。佳心更翻了,大喊道:“我这是给你念书呢,你就得好好伺候我!”
“我这是给你念书呢……”这句话让张心玲想起,小时候她也对自己的爸爸说起过。那天,张久福心血来潮,问张心玲,“你念书是给谁念的?”
那时候张心玲太小,还弄不懂父亲的意图,她用稚嫩的声音回答:“我是给您念书呢啊。”
然后,她就看到父亲刚刚还在笑着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你给谁念书呢?你念的书再好都是给你自己念的,等你长大了,我们也都老了,等你有出息了,我们也快死了……”
张心玲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被父亲的严厉呵斥吓坏了。且再看看眼前这个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好像自己成了她的孩子一样,这是什么世道啊?张心玲呢喃着顺嘴就说了一句,“要是给我念的,你就不用看书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边的佳心,把书本使劲地往旁边一摔,拉过被子,将头一蒙。
这可让张心玲变得手足无措了,她是来陪读的,你说人家都不看书了,她还陪个啥劲儿,岂不是陪了个寂寞?张心玲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她伸出手去推了推女儿,轻声说:“佳心,快起来学会儿,这都快月考了,听话,啊。”
佳心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到书桌前开始学习,嘴里还在嘟囔着,“在学校挨老师训,回家了你还说我,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心玲没敢再吱声,她强忍住了即将流下来的眼泪,张心玲真的很受伤,无缘无故地受女儿的气,她这个家长当的真是颜面扫地了。
第二天,张心玲吃早饭的时候,告诉佳心说,她今天要回家取东西。佳心没有回答她,这个孩子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阴影中走出来。
女儿上学走了之后,张心玲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留了张字条,她也回家了。
一路上,张心玲不停地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越想越生气,她已经泪流满面了。“你在学校里受气了,你就可以回家找你妈妈撒气,你知道你老妈也很不容易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张心玲的自行车仿佛成了秋日里漫无目的飘零的一片秋叶,机械而固执地前进着。因为女儿上了县重点高中,她又放弃工作过来陪读,这生活开支似乎是捉襟见肘,有点入不敷出。虽然家离这里很远,但她还是选择了骑自行车,这样她经常回家,也会省下不少钱。为了过好这陪读的日子,她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可是自己这默默地付出着,没人领情也就算了,还处处为难她,这可真真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太难了。她虽然是个妈妈,即使付出,不需要回报,但她需要被尊重啊,难道这点要求过分吗?
很多汽车从她的身边驶过,有很多集装箱的大货车还拉着那种闷响的汽笛声,将张心玲的思绪一点一点地从飘渺中拉回到了现实,她在想啊,要是她可以在满是汽车的大街上死于非命,一了百了该多好!
张心玲的自行车最终安全地骑到了家里,她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家里,又准备好要拿到县城里的东西,这其间她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孩子还算懂事儿,还能听从她的劝慰,从被窝里爬出来继续学习,这就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小孩子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她最真实的一面,这也说明在这个孩子心中,她把自己的妈妈当成了最亲的人,她不需要像在外人面前那样,伪装自己。佳心也说了,她是在学校被老师说了,她能回家把心里的苦闷发泄在她身上,这也说明她成功地塑造了一个陪读母亲的角色,这就是她此行预测好的为孩子减轻心理压力的最好见证。
刚才一路上的想法现在想想近乎可笑,她怎么可以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产生那么可怕的想法呢?看来,一个有着自杀前科的人,还是很容易冲动的,她平时是怎么开导别人的,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她就犯糊涂了呢?
人呢,真的不能一遇到困难阻碍就选择逃跑放弃,人生就应该迎难而上,才能成就自己。既然找不到一个人让自己发泄,那么就把自己作为发泄的对象送给女儿,这也算是她存在的价值,也算是让她活下去的理由好了。
中午回家吃饭,佳心看到了张心玲留下的字条,“佳心,我回家了,饭菜都在锅里,插上电热一下就可以吃。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其实总说这些话显得有点多余了,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想弱弱地表达一下对你的关切。想一想未来,总有一天你要飞离我的庇护,就是再放心不下,也要放你去飞。还是不能想,想到未来,我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有那么一点落寞。不知道以后,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将怎样去过?你为什么那么优秀?你为什么要占据我心中那么重要的位置?曾经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离开那个家,那是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我不知道离开它,我还可以去哪里?没想到,你上了高三,我居然可以说走就走,离开了那个我从未想过要离开的家,然后很快就融入了外面的世界。看来,我的适应能力还很强,以后,你再有需要,我好像可以陪着你走遍天涯海角。佳心,真的谢谢你给了我这段陪在你身边的幸福时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你表现的很好,我的内心很是欣慰,让我感觉自己不虚此行。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未来会怎样,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可能就无愧于此生了。我最亲爱的宝贝,虽然妈妈的能力极其有限,但我会一直陪着你,支持着你,至少不会让你感觉到孤单……”
手里捧着张心玲留下的字条,佳心的内心感慨万千,伤害了那个最爱她的人,而那个人却没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她的责备,“妈妈,谢谢您可以宽容地对待我的刁蛮和任性,我会努力学习,以后,我一定好好爱您,不再惹您生气……”
应该感谢她内心的强大,拯救了她自己的同时,也拯救了别人。那天晚上,张心玲照常去接女儿,因为她内心的心结已经自行解开了,所以即使佳心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张心玲也并不在乎。她面带微笑,自顾自地走在佳心前面,似乎还有点蹦蹦跳跳。因为她的腿有点跛,她表现出这个样子,似乎显得有点滑稽。
佳心走在后面,看着张心玲这个样子,她强忍住没有笑,多好的一个妈妈啊,遇到这样的好妈妈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她真的应该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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