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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阿烈布巾上的眉眼间,浮起了一层浓重的哀色。
只是,这情绪很快便又从他的面上隐去,他向莫不离躬了躬身,淡声说道:&ldo;当年与隐堂一战,先生能得全身而退,已是大智大勇,仆心敬之。&rdo;
莫不离琉璃般的眼珠向旁滑动了一下,似是想要笑,然而,那笑意未及抵达,便已然散尽,于是,他的脸上便有了一个近乎于扭曲的神情。
&ldo;什么隐堂?不过是些前秦余孽罢了!&rdo;他语声幽幽,带着彻骨的寒凉,&ldo;连自己的祖宗都不敢认,生生要将&lso;赢&rso;字换成&lso;隐&rso;字,把他们老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始皇帝若得重生,真真要被他们气死。一群人捧着个不知哪里来的赢姓小白脸,还自诩什么&lso;隐于世,待时飞&rso;,当真可笑!可怜!可叹!&rdo;
他越说语声越冷,到最后更是冷笑出声,神情也变得越发扭曲起来。
阿烈不置一语,只沉默地听着。
房间里回荡着莫不离低低的笑声,不一时,那笑声便又停了下来,陷入了一片寂静。
&ldo;当年若非先生见机快,只怕先生手上的力量就要被隐堂吞得骨头都不剩了。先生壮士断腕,堪称大勇。&rdo;阿烈蓦地开了口,虽仍旧语声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极深的敬重,&ldo;若无先生,我等早已是隐堂秘杀刀下亡魂,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rdo;
回答他的,是莫不离极轻的一声叹息。
&ldo;壮士断腕?不过虚饰尔。实情却是我与虎谋皮、识人不清,险些便叫人给灭了,如今也只能躲在这不见天日之处,苟延残喘罢了。&rdo;他的眉间忽地划过了一抹悲意,复又隐去。
阿烈没说话,然他的神情里却含了一丝不赞同,只不知因为什么,他并没直言说出。
莫不离并不曾注意到他的神情。
抬手按了按额角,他略带疲惫地说道:&ldo;过去的事,不提也罢。&rdo;他似是要将过去的记忆从脑中挥去,语罢又挥了挥手:&ldo;可惜,我原想着叫那人也去隐堂呆着,叫她也尝一尝我当日所受的苦楚,却不想她运气好,竟是滑脱了。&rdo;
阿烈闻言,再度躬身请罪:&ldo;此乃我失察之罪。请先生恕罪。所幸隐堂设在陈赵边境的联络之处,并未受此事影响,先生往后仍可利用那一处,送人去隐堂。&rdo;
莫不离&ldo;唔&rdo;了一声,转眸看着他,蓦地勾了勾唇:&ldo;你也不要总请罪了。若论有罪,当初我一意孤行潜入隐堂,那才是最大的罪。&rdo;
阿烈沉默地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竟有些怅怅。
莫不离却像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复又慨然一叹:&ldo;如今我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替我好生调教调教那个人罢了。你放心,隐堂,我绝不会再碰。&rdo;
他这句像是交代似的话语,不知何故,令得阿烈整个人都像是松了口气。
他垂首恭声道:&ldo;先生英明。&rdo;
莫不离笑看了他一眼,转开了视线,停了片刻,方换过了一个话题:&ldo;何家那里又是怎么回事?&rdo;
阿烈躬了躬身,平平语道:&ldo;阿焘今日下晌方才赶回大都,已经向我禀报了详情。何家那里也出了些意外。阿焘说,在他带人在行事之时,突然闯进来五六个黑衣蒙面、臂缠锦带的武人,其中二人至少为大手级别同,武技极强。因被这些人打断,所以事情便未全部完成。&rdo;
莫不离面无表情地听着,两手扶在膝上,唇角放平。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出,他此刻是极为不虞的。
&ldo;罢了。&rdo;良久后,他再度叹了口气,探手在旁边案上的宝阁里翻了翻,翻出了一枚铜剪刀来,对阿烈道:&ldo;把琴拿来。&rdo;
阿烈无声地躬了躬身,走去一旁,将朱漆琴拿了过来。
莫不离接琴在手,横之于膝上,便开始拿着剪刀剪琴弦。
&ldo;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rdo;他的语声听不出喜怒,手里的剪刀微一用力,&ldo;嘣&rdo;地一声,一根琴弦已经被剪断了,丝弦倒飞出去,又倏地弹了回来。
阿烈平板的语声再度响了起来,说道:&ldo;阿焘说,因为那伙黑衣人出现得太快,所以他只留下了何敬严谋逆的一封信,秦家与程家的信却没来得及放,黑衣人便杀到了。所幸当时何氏满门已死,那几个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有阿焘他们在,两方面交手了几回合,大皇子的人便说不好,当先便逃得没了影儿。阿焘孤掌难鸣,也只得跟着匆匆退走。&rdo;
&ldo;所以说,我们派了众多人手南下,除了杀掉何氏满门,给何敬严安了个谋逆罪名之外,便是人没掳到、秦家与程家也脱了钩,更遑论桓、薛二姓了,可谓是连番失手,是不是这样的?&rdo;莫不离的唇边含了一丝未名的笑意,淡声说道,同时手起剪落,&ldo;嘣&rdo;地一声,第二根琴弦已然断裂。
&ldo;是,此皆我之过,请先生恕罪。&rdo;阿烈第三次请罪,眉眼间仍旧是死气沉沉的。
莫不离将空着的那只手摇了摇手,语气很是平缓:&ldo;这并不能怪你,老大那个糙包,手下养的也多是糙包。你能够逼得他拨出人手相助,已是大功一件。我们手上的人本就不够用,借助他人之力亦是我这个主脑太弱。至于旁的事,我们手上不还有两姓么?萧家与汉安乡侯范家,都是得用的。&rdo;
&ldo;是,先生高见。&rdo;阿烈说道,语声没有丝毫起伏:&ldo;萧氏确实可用,而汉安乡侯……却是有些不对。&rdo;
第452章汉安侯
莫不离拿剪刀的手蓦地一顿,他抬起了头,冰冷的眼睛定定地凝在阿烈的脸上,眼神阴鸷如毒蛇:&ldo;此话怎讲?&rdo;
阿烈根本未受他情绪影响,平声道:&ldo;此事也是阿焘报来的。那天夜里,他避走的时候选了条杂巷极多之路,待那些黑衣人没再跟着后,他便又偷偷潜回了何府左近,原本他想将手头那几封信再放回何敬严的书房,不料那些黑衣人居然守在了何家各处,只派出去一个人似是要往什么地方去。阿焘见无机可乘,只得远远地缀在那人身后,却发现那人最后回了汉安乡候府。&rdo;
&ldo;哦?&rdo;莫不离放下了剪刀,将断了弦的琴往案上一搁,人已是站了起来,冰冷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兴味:&ldo;那黑衣人竟是跑回了汉安乡侯府?&rdo;
&ldo;是的,先生。那人回到汉安乡侯府之后不久,便又领着两名黑衣人回到了何家。&rdo;阿烈说道,眸中第一次有了几许疑惑,&ldo;再后来,他们便一直守在何家左近,阿焘直等到天将泛白,这才不得不离开。他原想着在平城之中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将信留下,应该也能起些效用。不想他方一有所行动,那些黑衣人便发觉了,缀上了他。阿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边躲边逃,绕了许久的路,将信也烧了,直到前两日方才得以脱身。&rdo;
莫不离的神情变得阴沉起来,那张矛盾重重的脸上,少见地现出了一种迟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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