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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头还有些没有烧尽的纸灰,大风一过,洋洋洒洒地飘起,没入晶莹的雪地里,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石碑前跪坐着一抹单薄的身影,满目白雪中,那抹孤单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兀。然而,她周遭的气氛又与眼前的景象那么贴合,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凄凉。
雪越下越大,在她身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霜白,走近来看,这画面更添生离死别的沉痛。恍惚中,一道素白似乎正在慢慢靠近,可随风而舞的雪花成了天然的幕帘,让人无法看清来人的脸孔。
&ldo;回去吧,外头太冷。&rdo;平淡的声线里没有透出任何情绪。
……
静‐‐只有呼呼的北风吹在耳边,而身前的人丝毫没有动作。
凉澜暗自叹气,摇摇头蹲下身来。&ldo;你究竟要在这里待到何时?&rdo;
沈芸抬起泪痕交错的脸颊,盯着凉澜却未说出半句话。
&ldo;她也不希望你这样吧。&rdo;凉澜伸手,想要扶起跪坐在地的沈芸。怎料沈芸一个侧身,躲过了凉澜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凉澜干脆和她一同坐下。&ldo;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如此。&rdo;
&ldo;是我欠她的,是我毁了她。&rdo;沈芸自从木晚霞丧命杀手剑下就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已经在坟前呆了两天两夜,任谁劝都纹丝不动,即使是木狄也没能叫她离开坟头。凉澜到底是个有感情的常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免担心。都两天了,沈芸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是故,她冒着大雪来到后山,希望把这忆女成痴的母亲带回自己儿子的身边。
&ldo;她是自愿的不是吗?她是为了自己敬爱的父亲才牺牲自己的。&rdo;凉澜知道木晚霞有多么渴望父爱,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只是因为木傲龙的冷淡。她想要得到父亲和大哥的重视和关爱,她也是可怜的人,可怜到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他们脑中永远的记忆。
&ldo;不,不是!&rdo;沈芸突然放声大喊,&ldo;是我的自私把她带入这场注定失败的赌局,是我的自私毁了她的一生!&rdo;
看着接近嘶吼的沈芸,凉澜忽然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木傲龙和白玉,沈芸和木傲龙,木晚霞和沈芸,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蒙着一层薄薄的,却久久未有人戳破的沙纸,每每窥探这一切,她看到的都只是朦胧不清的冰山一角。
&ldo;身为木家人,这也许就是她的命。&rdo;凉澜静静地诉说,可脑中已经百转千折。
&ldo;你什么都不明白,这不是她应该面对的,不是,不是!&rdo;
&ldo;笑话,她才是木家正派的大小姐不是吗?难道她不应该为木家出一份力?&rdo;凉澜口气冷淡地嘲讽。
她要将秘密从沈芸口中激出来,就在今天,全部!这件事或许和她无关,但木婉澜有权知道真相。现在她已经不能回避,木婉澜从来就没有消失,她和她一同存在着,九年来,这具躯体同时容纳了两个灵魂!凉澜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只因为木婉澜太过隐忍,太过弱小,面对所谓的家人,真实的身世,她选择了逃避,隐藏在慕容凉澜的光环下,收起自己的羽翼,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木婉澜还是低估了自己对木家人的心,从木狄出现到木傲龙遇刺,她内心的躁动一点不差地传递给了凉澜,这也让凉澜真正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原来不是自己变了,而是,心被分成两半,一半属于自己,另一半却属于木婉澜。九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心,亦然。破裂的心渐渐融为一体,就连凉澜也分不清胸口的跳动是她的,还是她的。
或许,她们早已合二为一,在木傲龙现身的那刻,在木狄出现的一瞬,又或者,在凉澜投入这具躯体的弹指一挥间。命运‐‐如此复杂,却又,这般简单。本来是两条永远没有机会相交的平行线,却因为命运的玩笑相遇、相绕,愈缠愈紧,愈缠愈牢。
&ldo;她根本就没有义务为木家付出什么!&rdo;沈芸激动地抓住凉澜的双臂,布满血丝的双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凉澜没有尝试挣脱,她与木婉澜不同,她的表面永远坚强、独立,面对未知,她不会逃避,如同面对亲人无情的离开,她选择封闭自己,用责任麻痹崩溃的神经,用冷淡武装脆弱的内心。&ldo;她没有,难道我有?&rdo;
凉澜感到沈芸紧握的手微微一松,眉眼间的诧异一闪而过。&ldo;你……知道了什么?&rdo;
&ldo;一些我本就该知道的事。木婉澜不是你的女儿,甚至……&rdo;凉澜顿了顿,&ldo;甚至不是木家的儿女。&rdo;
&ldo;你说……什么?&rdo;沈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身前的少女是自己一辈子的痛,她是木傲龙背叛的证据,是白玉活生生的影子。可她刚才说了什么?她不是木傲龙和白玉的孩子,那么……那么……
&ldo;所以,木家根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相反,木晚霞是你的女儿不是吗?作为木家后人,什么是她的责任她应该很清楚才是。&rdo;
&ldo;她才不是木家后人!&rdo;此话一出,凉澜明显一愣,沈芸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rdo;
凉澜双眼一眯,&ldo;木晚霞不是木傲龙的子女?&rdo;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多了,为什么木傲龙对木晚霞如此冷淡,为什么与她这个&ldo;外人&rdo;相比,木晚霞在木傲龙心中的分量似乎轻得不像样。
&ldo;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傲龙回头,我只是想让他回到我身边。&rdo;沈芸的身子不停地战抖,眼里没有了方才的狠劲,只留下凌乱的癫狂。突然,她站起身,双手抱头,痛苦的自言自语,&ldo;是白玉逼我的,是她逼我的……&rdo;
凉澜静静地看着坟前发狂的沈芸,作为大夫,她已经知道,沈芸的精神有着很大的问题,现在的她就像失心疯病人,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病好像是压抑过久而至,这样的病一般是间歇性地发作,却往往会伴随病人一生,心魔不除,病便永远无法痊愈。
听着她胡乱的自语,凉澜忽然为她感到一阵凄凉,女人为什么要活得如此卑微?她的爱太痴、太狂,痴狂地令心中的唯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终,连背影也不为她留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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