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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日已西沉,两人才回家,杨波早已经放了学回来,站在巷子里跟同龄的伙伴玩耍,见到两人回来了,赶紧往家跑,父女两搀扶着回到家,看着冰冷的厨房,没有丝毫烟火气。
朱玉芝更绷不住了,扯着嗓子喊道:“杨波,你多大的人了,我们出去做活了,你放学回家,不会煮饭吗?”
杨波吸着鼻涕,愣愣道:“我不会做,以前我爸他们也是干完活回来自己做的呀,不信你问我外公。”
朱玉芝浑身疲倦,本不想做饭,但是抵不住肚子的饥饿,一边生气的拿着玉米骨头,一边找草引火,骂道:“你是大碗里的鱼吗,要拨一下动一下,十三四岁的人了,也不会管着这个家里吗?”
杨波不服,道:“不是你们教我的吗,大人忙大人的,孩子不要去管大人的事,管不了也管不好,还会帮倒忙的嘛,我就是不想帮倒忙的。”
这话朱玉芝说的可不是一次两次,她太熟悉不过了,这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跟杨华一家闹翻的,这话没错,可是落到自己身上,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朱玉芝的无名之火从心里上来,将手里的玉米骨头朝着杨波丢过去,“你个白眼狼,你一天到晚的只会吃喝玩乐吗?”
杨波扭着身体躲开了,朱家章脱下满是泥巴的鞋子丢在廊檐下,沙哑着声音,道:“不要拿孩子出气,我来做,你休息去。”
说着去接朱玉芝手里的东西,朱玉芝愤怒的甩开,朱家章险些没站住,年老了,最怕的就是在儿女面前一无是处,明明是自己的儿女,却要活的小心翼翼,看他们的脸色。
朱家章默默的退出厨房,疲倦的坐在廊檐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脑子里总是莫名的想着杨华,要是他们还在一起住,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才从外面玩回来,杨华的媳妇还在做饭,自家肚子饿了,会指责杨华的媳妇是不是要饿死自己,会骂她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做饭都做不好。
越想,朱家章越觉得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卑劣,那些话怎么就说得出口。厨房里传来朱玉芝指桑骂槐的声音:“一天到晚什么都不会干,只会吃,我是个驴吗,忙完外面,忙家里,一老一小都是活祖宗,还得我照顾着。”
朱家章心里忽然酸了一下,这个女儿为什么说变就变了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从不会跟自己大吵大闹,也不会跟自己大声说话,见人总是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每周来,都给自己带糕点,给零花,人人都说自己有福气,现在跟着女儿过了,怎么就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女儿对自己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差。
天已经黑下来了,初秋的晚上还是冷的,朱家章在廊檐下想了一晚,也没想明白,朱玉芝在厨房不耐烦的叫着:“吃饭了,还要我一个个的请吗,要不要我嚼碎了喂你们?”
朱家章默默的站起身,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麻了,踉跄一下,往厨房去,杨波也从堂屋出来,昏暗的厨房里,朱玉芝拿碗舀着米饭,嘴里碎碎念:“干活一个人,吃饭一大家。”
桌上一个菜,酸汤洋芋,杨波不满道:“怎么就一个菜呀。”朱玉芝狠狠白他一眼,道:“一个菜不够你吃吗,你一个人就得吃两个人的份,上半个月吃完了,你下半个月回去吃。”
“我爸给了我的口粮的。”杨波直愣愣的说,朱玉芝反手就是一筷子打在他脸上,道:“你爸给到我手上了吗?”
朱家章见朱玉芝动手,也有些不满,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说着拍拍正要哭泣的杨波道:“快吃,今天你姨妈也累了,随便吃点吧。”杨波虽有不满,但是也听朱家章的劝,点点头,舀了些汤倒进饭里,稀里哗啦的扒拉完一碗。
朱家章嘴上这样安慰着杨波,看着桌上的菜,暗暗的叹口气,这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的,放在以前,杨华的媳妇要是敢这样糊弄自己,早就掀桌子了,桌上必须是三个菜,好坏不论,还得来口小酒,那才叫舒坦。
杨波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碗一放,又往外面玩去了,朱玉芝听着他走远了,才低声开口道:“爹,杨华给你的钱还有多少?”
朱家章扒了口饭,道:“没多少了,你要干什么?”
“你看你,我这一问,你就像防贼一样的,我们是一家人,我还能贪图你那点钱?”朱玉芝的态度缓了缓,甚至嘴角上还带上笑。
朱家章忽然觉得一阵寒意来袭,自从跟这个女儿生活后,很少见她对自己笑,每次笑的时候就是要钱的时候,杨华之前给的钱都给她管着,说是做生活费,可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杨华交代村公所的人,给自己的钱自己装着后,朱玉芝开始三天两头的找自己要钱,可分明她的那份还没给呀。
“爹,你知道的,我婆家现在不给粮,也不给钱,咱们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好,这个月我该给你的粮跟钱还没着落。你先给我一下,我借点粮,把这钱先垫上,送到村公所,这个月,我的这份不就有了吗,他们还会送回来的不是?”
朱家章一愣,她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呀,叫自己这个爹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朱玉芝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爹,你先借给我,等这些庄稼收上来,交了公粮,剩下的还不都是你的,你要卖也好,要留着吃也好,总归我是不要一粒的。”
她这算盘打的好,朱家章心里有些不高兴,除草施肥是自己干的,收庄稼也是自己跟着她去收的,粮食上来了,从她口中变成了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该给的那份不提,倒是故作大方的说不要一粒粮食。
看着朱家章不说话,朱玉芝恼了,饭碗一摔,道:“爹,你是不是想等着人家告我,说我不养你呢?”
朱家章闻言,嘴巴张了张,自己没有这个心思呢,还没等他说话,朱玉芝道:“你就我一个女儿了,别人不帮我,你也不帮我吗?你说你把我搞垮了有什么好处呢,到时候还有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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