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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铁血青史（第1页）

洛仲平眼眶微红，正要弯腰去扶赵老头，就被那着手绢擦拭眼泪的陈静淑一把推开，刚刚站好，身后的林如霜也在他背后拍了一下。陈静淑扶起赵老头，带着哭音轻声劝慰着。好久，赵老头平复了情绪，挣扎着拿起灯，穿过回廊，走进一间很大很大的厅堂。

“后生呐，这个灵堂是赤水七千破阵士的寄灵堂。”赵老头指着一排排石桌上整齐排列的青石灵位。

巨大的青石桌阵和石桌上的灵牌位都是呈三角阵阵型排列的，宛如杀阵，站在厅口的洛仲平三人恍惚间仿佛感觉到惊天杀伐之气从青石灵牌上涌起，如千军万马在咆哮，似随时能扫平一切面前之敌。洛仲平三人叩首伏地祭拜，那腾空而起宛若实质的杀气才慢慢消散，归于青石灵牌之中。

祭拜完毕站起身的三人肃穆地凝视着密密麻麻的青石灵牌，如同随这七千破阵士重新置身于那赤水杀阵中，七千青衣随一青甲直朝旌旗如林的铁甲阵直奔而去，只稍息光景便血肉横飞，盾破枪折，随着青衣的消散，铁甲阵也被不断被吞噬撕咬，最后狼狈地朝后方溃逃，青甲带领着浑身浴血的剩余青衣衔尾狂追，追至一个巨大的光阵前，剩余青衣终全被击飞，只青甲破入光阵，杀戮两圈后被数束强光击落于水。

赵老头抚摸着这些青石灵牌，幽幽说道，“后生们啊，据传这七千青石灵牌都是青祖自己亲手所刻，这七千青衣破阵士多为青祖亲手调教出来，均为山野中求存的村夫药农什么的，如不是我青族东出洛水，受尽百族欺凌，这朴实良善的村夫药农也不至于以血肉之躯横击数十万惯战铁甲军团。你们看看这块灵牌。”赵老头指了指灵牌阵最前方的灵牌，灵牌之上赫然刻着‘青族洛青之灵位’。

“青祖的灵位？”林如霜诧异地说到，“不是说青祖水祖寿过千载，不受羁绊吗？”

“据传青祠曾多次拿开青祖的灵牌，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块新的灵牌出现在这七千破阵士的灵堂上，青祖想与这七千青衣一起，同出洛水，同破杀阵，同赴九幽。”说完，赵老头焚香拜倒，洛仲平三人亦随之祭拜。“愿青祖与七千英灵庇护青族，使青族远离祸患，族祀绵延。”

祭拜七千青衣后，赵老头带着三人来到一个有眼小池塘的无顶院落，“后生啊，这个院落便是镜湖之灵，想必你们知道我们青族水祖与百族在镜湖有一战，那一战惨啊，惨到我们青族数十载均无力再对频频犯我的百族进行征伐。”

“战后，水祖收敛阵亡将士遗骨，遗骨装满三千青艟，战殁者几占当时我青族青壮十之五六，当时我青族家家披哀戴孝。颇为自责、灵力几尽枯竭的水祖曾欲自断一臂以自罚，后为青祖所阻。”

“然此时，我青族势弱，族中所擅长着均是木系和水系功法，木之生长与水之绵柔，在战阵之中是远不及金之锋利、火之暴烈、土之厚重、光之璀璨与暗之诡异。青祖水祖于镜湖之战后苦思良久，终寻到以木水系功法克敌的战诀了。那便是青族人人均可修行的青典了，据说还有什么战天诀，只是时光久远，战天诀渐渐无了踪迹。青典一出，补足了我们青族与百族在功法上的差距，才终能在这大地上立足。”

赵老头指了指小池塘周围各个祭灵石碑，“没有这些先祖的舍生忘死，偌大的玛瑙平原也就没有我们青族的立锥之地。后生们，咱给先祖英灵上炉香吧！”赵老头颤巍巍地从湖边石桌底下取出灵香，在黯然独立的水祖雕像前敬香拜倒。

在赵老头的带领下，洛仲平三人依次祭拜了几个寄灵厅堂院落。许是已很久没有这样对着年轻后生讲着先祖英烈的铁血事迹了，赵老头双目中渐渐有了闪亮的光芒，蹒跚摇摆的步伐也稳当了许多。

可让洛仲平三人大吃一惊的是，快要走到一个大院落时，在前方领路的赵老头突地大哭起来，他几是飞奔地突进院落，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景德皇治下锋矢营后营重剑士赵昌拜见本营先烈及众位兄弟。景德皇治下锋矢营后营重剑士赵昌拜见本营先烈及众位兄弟。”洛仲平三人抬首望去，只见在昏暗的光影下，院落大门上方的门匾上，依稀可以看见‘锋矢营寄灵殿’几个字。

林如霜正要跟上前去扶起赵老头，被洛仲平拦下了，“你让他哭一会吧。”

“罗公子，锋矢营是怎么回事？上次在武道碑上就见到了锋矢营，怎现如今在翠寒各大军团中并未有如此称号了呢？”一脸疑惑的陈静淑好奇地问到。

“你怎会也不知呢？”洛仲平敲了敲陈静淑，“锋矢营是无双智帅陈克定于昭烈皇年间所创，历一千余载，历来为我青族攻坚破锐之核心，后陷阵军团、霜雪军团、西荒狼兵、南离军团及赤水军团渐渐崛起成型，锋矢营便逐渐无起初那般耀眼。纵然如此，便是曦酉皇年间，锋矢营依然是玛瑙平原翠寒敌手们的噩梦。‘锋矢既出，绝无回顾！’，锋矢营千余载间不知攻破几多坚城重寨，踏碎多少铁血军阵，击穿多少痴心妄想者对我翠寒的虎视眈眈；然锋矢营亦是我翠寒历来战殁率最高的军伍，‘一进锋矢，十死无生’绝不是什么妄言。万千战阵血横飞，挽手袍泽赴幽冥。何嗤十方死杀阵，一遇锋矢化幻影。仲平少年时曾想生在那个时代，如青族万千热血儿郎那般，挥洒满腔热血，踏碎军阵，擒杀敌酋。可今日偶遇锋矢营幸存老者，不禁唏嘘概叹。”

“我也听父亲说过锋矢营一些故事，特别是小北哥哥，更是痴迷锋矢营。小北哥哥打小就喜欢带着一群小孩扮作锋矢营，每每盛夏或者暮秋，我们幼时居住的院落附近，总是能听到小北哥哥‘锋矢营，冲锋！锋矢营，冲锋！’，纵然父亲娘亲多次笞打，也不能免绝小北哥哥那‘锋矢营，冲锋’的喊杀声。”林如霜轻轻擦拭着眼泪，“可见到这孤苦伶仃的锋矢营老卒在满是灵位的祭灵殿恸哭，如霜特别难受。罗公子，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我靠靠？”

闻言，洛仲平颇为惊愕茫然，只得呆呆矗立，不知如何言语。

陈静淑走到林如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林公子，你别难过了，罗公子多有不便，但云公子的肩膀你可以随便靠的。”

“静淑姐姐，你真是的。”林如霜闻言薄笑着，跺了跺脚，走进了锋矢营寄灵殿。

“咱们也进去吧，你该不是埋怨我坏你好事了吧。”陈静淑拽了拽还愣愣的洛仲平。

洛仲平随着陈静淑走进了寄灵殿，一直在劝慰赵老头的林如霜也悄悄地退了回去，与他们两人站在了一起。洛仲平以军礼向满殿灵位献礼后，带着两女庄重祭拜、祝祷慰灵，并喃喃默念“翠寒青族后辈定不忘先烈遗志，三节七令，定常祭慰先烈之灵。”

恸哭了许久的赵老头慢慢地止住了哭声，他颤巍巍地扶着已然发黑的案桌爬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桌前的那些木质灵牌，像是对洛仲平他们在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锋矢营自昭烈皇年间创立，历经一千五百三十二载，历战阵八百余次，至曦酉皇开泰十年，战殁于阵者三十万七千六百五十七，伤重不治者七万九千八百八十五，因伤至残者不计其数。锋矢营擒国主十八，阵斩皇阶敌将三千有余，阵斩敌营兵将过百万。曦酉皇开泰十五年，锋矢营陆营主病故，锋矢营老兵所剩无几，国府遂裁汰锋矢营，健卒八百归于陷阵军团，吾等孤苦伤患多于南陆安置。渺渺数十载，锋矢营伤患老卒仅赵昌一人，余者均已入轮回，往归墟。然想我锋矢营兵锋正盛时，满营一万零三十二士，横行东原，莫有抗手。景德年间寒幽演武，三千锋矢青衣，正面冲撞三千陷阵甲士，虽未获胜，却独得天下第一营之称号。数十载来，令我赵昌魂牵梦萦的，就是营主的病榻之上捶床而起的军令，“锋矢营，冲锋！”。多少春秋岁月，已无人再喊出“锋矢营，冲锋！”的号令，只有昔日袍泽兄弟的灵位，还有相扶相携的战友渐往幽冥。小老儿苦啊！小老儿当初何不如弟兄们一样战殁于沙场呢？如此一样，不用受此等折磨啊！”

洛仲平上前搀住赵老头，“老丈，别难过了，众先烈英灵见你如此难受，他们也难过的。”

赵老头推开洛仲平，“后生啊，难得你一片赤诚啊，锋矢营众英灵会护佑你的。小老儿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也好久没有这么难过了。只不过啊，秦郡守很快就会把这寄灵殿以及整个青祠给拆除的。毕竟几乎所有武威的城民都认为一个破旧的古词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啊，可他们不想想，没有我们去阵前搏杀，挥洒热血，怎能让他们能如此惬意地流连勾栏乐栈？”

“老丈，锋矢营寄灵殿不会被拆的，青祠不会被拆的。”洛仲平用力握住赵老头的手，“打小我就想生在那个烽火连天的时代，也能成为锋矢营的一员。今日，老丈您就是锋矢营的营主，我们一起守住寄灵殿，一起守住青祠。”

“还有我们。”陈静淑和林如霜也一起握住赵老头的手。

“好的，好的，太好了。”赵老头满脸喜悦，深深的褶子也舒展了不少，他缓缓地走到寄灵殿前，慢慢抬起右臂，高喊“锋矢营，冲锋！”。

“锋矢营，冲锋！”洛仲平三人随之高喊，整个寄灵殿上密密麻麻的灵牌上也闪烁出幽光，似乎在一起高喊。

“锋矢营，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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