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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又对韦昌辉、曾天养二人说道:“你们二位一同率兵一万,速从怀宁绕道,超出张国梁的后方,尽力攻之,不可误事。”韦曾二人,领命去讫。
钱江又对洪仁发、洪仁达、李世贤、李昭寿、李开芳、林凤翔道:“你们六位,各率精兵五千,一俟翼王佯败之后,赶紧一同连环出击,纵不能生擒张国梁那厮,也得杀他一个片甲不回。”六人奉令去讫。
钱江又对洪宣娇、陈素鹃、陈小鹃三个道:“你们各率精兵五千直趋安庆。沿途如遇由安庆回救金陵的官兵,只管拦着厮杀。他们都是心慌之辈,包能大胜。”三人奉令去讫。
钱江又命陈坤书等等水军人员,各率新得旧有的一万五千只船舶,由新州直下七里州,会攻南京。自己即同天王统领大军,直向南京杀去。
大军起程的时候,忽有一个白袍小将,踉跄的趋入军中,一见天王,就伏地泣说道:“我乃南王冯云山之子,冯兆炳是也。”
天王见是南王之子,一时想起南王,不禁泪下如雨的扶起冯兆炳道:“你的父亲,死得太早。我正惦记他的家属。贤侄今天来此,我心慰矣。”
冯兆炳站起道:“先父逝世,小侄随母隐居深山,也算小心的了。谁知清廷出了重赏,拿我母子二人,甚至已把先父的坟墓掘平。”冯兆炳说着,复又掩面大哭。
钱江插嘴道:“我们的队伍,所过之处,不准去动民间一草一木。现在清廷如此残忍,不亡何待。”
冯兆炳忙又见过各位世伯世叔,大家劝慰一阵。
天王又问冯兆炳道:“自我出兵之后,现在的广东,又是甚么样子的了?”
冯兆炳答道:“广东百姓,却想前来投奔天王伯父,无奈清廷的官吏,盘查太严。若遇数人成群的过关,便要搜检。”
天王听说,叹息一会,即命一员将官亲送冯兆炳去到武昌,帮同东王办事,自己仍率大军迅速前进。
钱江初意,也防南京不比他省。就是陆建瀛形同木偶,究竟文有文官,武有武官,沿途定有清兵阻挡。谁知他们的大军,直到南京相近,一路之上,并没一兵一卒把守。不觉喜出望外的对着天王说道:“我们已到此地,沿途未费一兵一矢,虽是天王洪福,但也要怪清廷没有一个人材也。”
天王忽把手向天一指道:“此是天父之命,所以不必军师操心,唾手可得南京。”
钱江含糊应了一句,即命从人,将那张彦良押上,天王见了一惊道:“此人押在安庆,甚么时候前去取来的?”钱江微笑道:“臣弟在那安庆出发的时候,早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去,定要杀至此地方休,所以把他带来。”
钱江说完,回头对着张彦良道:“我念你那妹婿陆建瀛一路不设守备,似乎有意让我们至此,故而放你回去。不过你回去见着你那妹婿,可以带一个口信给他,说是南京城内,已有二十万洪军埋伏在那儿。叫他快快献城,免得生灵涂炭。”张彦良听说,忙不迭叩头如捣蒜的谢了而去。
天王一等张彦良走后,就想立即攻城。
钱江道:“此城异常坚固,与别处不同。我们成败在此一举,自应谨慎。”天王听了连说怪我性急。
钱江即在仪凤门外,连筑栅垒三十六座。每座之上架起西洋大炮十尊,准备攻械,又筑营盘数十座,全用土墙遮蔽,并用通水之器,以防敌人私断水道。
钱江布置既毕,城内的官民人等,见着那些连营数十里,夜间灯火,耀同白昼,无不叫苦连天,竟有一班百姓,去向陆建瀛那里跪香,求他开城纳降,以保一城生灵的。此时陆建瀛早已吓得心惊肉跳,终日喃喃自语,形同白痴,毫无办法。
还是他的那个宠妾张氏,见她老爷,身居两江总督,手下兵将也还不少;既不出去迎敌督战,又不奏报朝廷请求援救,长此因循下去,一待城破,真的不免石玉俱焚。她就去向陆制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是做做好事,放她一命逃生吧。
当下陆制台一见他那宠妾,哭得如此模样,急去一把将她抱到怀内。一壁用他袖子替她拭去泪痕,一壁又忙不迭的安慰她道:“我的爱人,快勿着慌,只要再过一天,我自有退兵之策也。”
张氏听说忽又一喜,忙问甚么法子?
陆建瀛正拟答话,忽见张彦良急急忙忙的抢步而入。一见陆制台到了此时,还在把他妹子拥在怀里作乐。不禁大怒的说道:“我在安庆,为贼抢去,你们不去献城救我。此刻贼已到了仪凤门外,还亏你们两个在此这般形状。”
张氏起初一见她的哥哥忽从天降,欢喜得莫可言喻。正待前去慰藉几句,不料她的哥哥,已在发话,而且语带讽刺,也就脑着成怒起来。
当下噗的一声,跳下陆建瀛的怀内,指着她的哥哥骂道:“天下怎有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老娘自你被掳之后,那一天不在求神拜佛,望你生还,那一天不在逼着我们老爷设法救你。你倒不感我们的好意,此刻竟敢……”张氏说到这句,觉得底下说话,有些不便出口,急又一头向着陆建瀛撞去道:“都是你这老贼害人。”
那时陆建瀛本在怔怔的看着她们兄妹二人斗口,却不防他的这位爱人,一时说不过她的老兄起来,竟会拿他出气。当下一个不留心、险被张氏撞到地上,跌个中风。此时张彦良也怕闹了人命出来,自然不妙。只好一面赶去扶着陆建瀛这人,一面向他妹子含含糊糊的认了几句不是。张氏至此,方始消气。
陆建瀛就请张彦良坐下。却不问城外洪军的情形,反在唠唠叨叨的,问起张彦良以前在那安徽被掳的旧话起来。
张氏在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去阻住陆建瀛的话头道:“我的好老爷,你此刻那有这个工夫,再问已过之事。还是赶快和我哥哥商量商量大事,或是打仗,或是逃走。若不是趁此打定主意,一等城破,我这身子,就要被长毛糟蹋的了呢。”
陆建瀛听说,方去把那一本万年历一翻,看上一会道:“你们莫急,明天便是太岁冲破甲子的日子,正与洪秀全这厮相克。那时让我斋戒沐浴的,亲自焚香念经,求着我佛慈悲,保佑我们一门的性命便了。”
张彦良听了似信不信,张氏听了竟会大喜起来。
第二天的黎明,陆建瀛果然斋戒沐浴之后,亲在大堂之上,跪地诵经,以乞神灵保佑。一直念到上午,并未稍停一停。谁知陆建瀛念得愈是起劲,城外的大炮之声,也是愈加起劲。
还是那个都统富明阿,因为究和皇帝一块土上的人,不免有些休戚相关,便自作主,急去会同将军都兴阿、藩司祁宿藻、江宁府知府高荫霖,上元县知县刘同缨,候补道员舒怀仁、阮恭思、林永周、候补参将袁芳、督标中军余冠军、城守魏得标、汛地官丰桂、永积庆等等,以及前任将军祥厚、前任浙江乐清协副将汤贻汾、前任天津海关道黎明的几位绅士,各人带了两三营人马,去和洪军大杀一场。
岂知那些洪军,本是人称老长毛的、自称老万营的人物,个个饶勇善战。再加那些西洋大炮,真能落地开花,何等厉害。这位富明阿都统,虽有忠心,却没勇力。只好同了大众,打一阵败一阵,一直败进城内。将军都兴阿等人,明知大势已去,除了准备城破殉难而已。
这位富明阿,他却不肯死心,又一个人一脚闯至总督衙门。刚刚跨上大台的阶沿石上,就见那位两江总督都堂建瀛陆制台,衣冠楚楚的正在那儿伏地念经。大堂之上的一派香烛烟味,熏入人们鼻孔,很是难受。富明阿顿时大怒,疾忙奔到陆建瀛的跟前,一把将他拖了起来。埋怨他道:“我们城里的奸细,就是和尚,大帅怎么还在此地求助无知的佛像呢?”
陆建瀛听罢一愣道:“甚么和尚,就是奸细,我不明白。现在城外究竟怎么样了?难道我佛如来,因我匆促念经,不甚诚虔,尚未显灵前去降祸于那些长毛不成么?”
富明阿连连的跺脚道:“大帅平时最信佛教。对于一班和尚,总是另眼看待。我和都将军两个,也曾奉劝大帅过的,大帅偏偏忠言逆耳。现在仪凤门已破,大帅或降或死,请自作主。我的来意,本来还想和大帅亲去背城一战,今见大帅至死不悟,还有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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