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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人,难道朝廷的应对之策,真的是这样吗?”曹化淳一时忍不住,居然直生生问道。
他此时看着孙承宗,虽然并不知道答案,可以看孙瑞居然如此坚定,心中又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孙承宗深深叹了口气,虽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朝廷遏制建奴再次入寇之策,恐怕就只能是在辽西继续推进了。”
他很清楚朝中辽镇兵马的水平,修修补补宁锦防线,不断北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辽镇至少一两年内,根本没有和建奴野战之力,否则,又何须如此憋屈
可若是想要遏制建奴继续入寇,就必须往前推进,有威胁到辽中的能力。但想要达到如此战略目的,辽西的大军又至少要有野战阻击的实力。
“难道我大明对建奴,就真的没有什么万全的应对之策吗?”孙承宗对着孙瑞,忽然问道。
“什么是万全的应对之策?”孙瑞却直接反问。
“......”屋内顿时寂静无声。
“大战略可以确定,但战略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真的能有什么办法确保无往不胜吗?奴酋会在宁锦败一次,两次,恐怕不会再败第三次了吧!”
孙瑞看着身为大明官员,一时失魂落魄,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为大明争辩些什么的两人,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我朝与奴酋真正差的,是战略执行的能力。就如同‘已巳之变’,这种事情事先怎么可能确定?终究不过是猜测罢了。
但因为皇太极的战略贯彻能力,发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因为他没得选,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孙承宗和曹化淳听着孙瑞的话,依旧没有发声,他们都在期待着后者的下一步解释。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对于局势的了解,真的远不如孙瑞了。
“建奴虽然野蛮,但却正在一步步贯彻自己的战略,一步步将强悍兵马带来的野战战术优势转换成战场优势,不断增强其国力。
皇太极东征西讨,击垮察哈尔,朝鲜,在解除两翼限制的同时,可以从蒙古获得源源不断的战马,从朝鲜获得粮食和数以十万计的奴隶,还能获得从关内走私的粮食铜铁。
而破关入寇,则让建奴获得了急需的人口和财富,这些人口和财富使得其能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再发动几次类似于辽沈大战的进攻,逐步攻破辽西走廊的关宁锦防线,消耗完我大明的野战之兵。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建奴必定会在正确的战略指导之下,不断积累胜利,获得补充,进而变得越战越强,而我大明,必定会在一次次失败中,被掏空榨干!”
这些分析孙瑞刚刚其实已经或多或少都说过了,此时再把它放到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上,所带来的震撼是非比寻常的。
因为,现在无论是孙承宗这种国之栋梁,还是曹化淳这个常年伴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在接受了前面的那些事实和分析之后,都真真正正听明白了他的话。
“我大明的文武百官,能有如此精准的战略眼光,能这般贯彻既定的大战略,同时灵活调整吗?
这不是陛下一道旨意的事情,而是兵马要如何练就,关键时候要在需要抉择的时候,如何抉择,数以千万计的军饷从何而来,用何等毅力坚持,所有的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个个具体的人来解决......”
孙承宗是清楚的,明廷此时原本就已经处于战略上的劣势,如果不能坚持正确的战略,扭转战场上的颓势,熬过这段困难的时间,此消彼长之下,最终真的有可能会败给建奴。
尽管,局势恶化到那种程度的可能性不大,但大明毕竟已经立国近三百载,他也是熟读史书的人。
而且,大明的敌人,不仅仅是建奴,还有流寇,还有不断因为缺饷,叛逃的边军,去年的勤王闹剧,更赤裸裸揭示了大明的虚弱。
如果说,大明的这些敌人,都并非不可战胜,都应该是有应对之策的,那孙瑞最后的那句——“所有的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个个具体的人来解决”,就真的让孙承宗无话可说了。
毕竟,他就是那个尝试解决,但是赫然已经失败的人。对此,他比任何人都要有发言权。
“你说得不错。”孙承宗在曹化淳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居然直接承认了。
“若是这几年发生的一切,都如同你所说,是奴酋皇太极的既定计划,而且皇太极还在根据大明的反应,不断对自己的计划做出调整,那这一点,大明确实不如建奴,是远远不如。”
“孙大人?”曹化淳禁不住叫出了声来。
不过,孙承宗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又继续说道:
“当初,熊廷弼经略辽东的时候,其战略眼光亦不差的,对于辽东的局势,认识的也非常深刻。
只是,那时候开原,铁岭已经被奴酋窃取,此乃辽东之屏障,失去开原,铁岭,辽阳和沈阳便孤立于河东;
但若是不守辽,沈二城,则无法保住辽东,丧城失地之罪,谁也不敢承担;可不收复开原、铁岭,又无法守住辽,沈二城,可谓是进退两难。
面对如此困局,熊廷弼的战略是‘稳守反击’,他先用‘调兵、发饷、造武器、整肃军纪’四策整顿了辽东的防务,一方面是为了稳守,无兵,稳守便是妄语,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待时机成熟后收复开原,铁岭。
但大明之兵,虽有骁勇善战者,可整体而言,根本无法与建奴决战,去年的建奴入寇,便是如此,大军仓惶出战,或者仓惶增援解围,其实只是以卵击石,让将士们白白送死罢了。
孙瑞,你刚刚说的用人问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本官亦是不信的,可问题在于,满朝文武,那么多亲眼所见之人,依旧不信,依旧在催促大军与建奴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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