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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2页）

&esp;&esp;灯泡坏了，忽明忽灭，麦穗也跟着忽亮忽暗，暗了也就淡了，美是要见光的，天光不够还要借助灯光；丑则是要往暗的地方藏一藏的，天要黑，灯要暗，眼要半眯着，朦胧之中也就含混过去了。

&esp;&esp;八卦的小护士忍不住跑去楼上找朱丹，声情并茂地跟她讲说，医院来了一个疑似是她母亲的女人，呆在六号病闹了一阵，闹到要离婚，现在看样子是要走了。

&esp;&esp;朱丹正点了酒精灯煮针头，预备给顾越珒注射一剂02g胃长宁，她虽苦学一夜，但手生得很，见状立马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望向顾越珒。

&esp;&esp;顾越珒伸出手臂摊在桌子上，道：“一百块。”

&esp;&esp;护士挖了挖耳朵，难以置信道：“顾先生，你看我行不？我技术很好的。要不咱们老熟人打个折，五十？”

&esp;&esp;顾越珒缩回手，淡淡道：“不用，我和你不熟。”又对朱丹道：“酒精炉先灭了，回来再煮，我看会报纸，希望这次不要让我等太久。”

&esp;&esp;朱丹蹬蹬蹬一路小跑下楼，悄悄地探了一眼六号病房，找来找去，不见周兰芝的身影，顿感失落。

&esp;&esp;王奶奶的孙女恰巧出来扔橘子皮，见到她鬼鬼祟祟的不免盯着看。瞧她长得与方才闹离婚的太太神似，走上去问道：“你是不是找人？”

&esp;&esp;朱丹点头。

&esp;&esp;“她去厕所有一会儿了，不知走了没。”

&esp;&esp;朱丹道了谢。

&esp;&esp;“她很勇敢，这世道，有几个女人敢跟丈夫离婚！”

&esp;&esp;朱丹茫然地走到厕所门口，门开了，周兰芝走了出来，用手帕擦着手，额前的发丝湿了，一绺一绺贴在耳鬓。

&esp;&esp;“姆妈。”

&esp;&esp;“姆妈。”

&esp;&esp;周兰芝一怔，沉默了一会儿，道：“侬两天么得回家，去哪儿了，有地方住没？”

&esp;&esp;她说完下意识地从皮包里取出纸烟衔着，火柴一划，蓦地想起医院禁烟，立马吹灭，迫切地吸了两口冷烟解馋。

&esp;&esp;朱丹道：“我暂时住在医院。”

&esp;&esp;周兰芝侧着头打量她，一头雾水道：“侬这么穿这身衣服，演的哪一出？”

&esp;&esp;朱丹解释道：“治病住院把钱花光了。上面病房刚好有个病人找看护，给钱，我就应下了。”

&esp;&esp;周兰芝敲了敲烟身，思忖道：“事情我都晓得啦……我跟他讲——出院就离婚，什么也不要，就带着你走。”

&esp;&esp;朱丹惊愕地看着她，诧异道：“姆妈，你是说，要跟他离婚？”

&esp;&esp;“不错呀，这样的畜生还跟他住在一起作孽么！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侬给我几天时间，我接你回家，不是原来的那个家，是新的家！”

&esp;&esp;朱丹冲上去抱住她，伏在她的胸口哭，一只眼睛淌着悲伤的泪，一只眼睛淌着喜悦的泪。

&esp;&esp;周兰芝一下接着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她诧异她的头发何时这样长了，乳房也发育了，她简直就是十六岁的自己——十六岁的周兰芝——十六岁的周兰芝在哭！

&esp;&esp;“侬要记住，覅靠男人，覅信男人。”

&esp;&esp;朱丹仰起脸，望着映入眼帘的尖下巴，感受到某种前所未有的骇人的力量。对于她翕动的嘴唇里所迸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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