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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人杰看她生气,想宽慰她别急,憋红了脸也说不出口,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急甚。”
伸手在雪底摸了十来枚小石子,冲着树杆,打了一串麻雀下来。
哪知麻雀虽小,成群结队竟也记愁,飞扑上去在魏人杰头顶盘旋,卫善眼看着这些鸟儿翘起尾巴来攻击魏人杰,身上肩上淋了几下,雪地上一片绿白物。
卫善吓得花容失色,夹紧了马腹就要逃,魏人杰发足便奔,那一串麻雀也扔在原地,两人跑出树林这才停下,卫善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握着马鞭,指着魏人杰道:“你就站哪儿,不许过来。”
从衣兜里摸了半天,扔出一条帕子给他,满地都是雪,搓一搓也能把身上搓干净了,魏人杰接过帕子,迟迟没有上身,自他跟着卫善,知道她是极爱干净的,这东西给了他,必然不要了。
他跑得极快,身上只淋了两下,手握着软绢一角,心里竟然甜起来,把那绢子揉成一团,假意在身上搓两下,一扬手道:“还你。”
卫善拉着枣红小马跳了两下,摇头不肯要,魏人杰便把这块帕子收下,心里暗道这可是她自愿送的,越想越甜,轻软软的,也不知道闻起来是个什么味。
这一片白茫茫没人踏过,也不知是不是农田,枣红马儿这么一跳一踩,恐伤了秧苗,卫善催促他快着些,好再往林子里头去。
魏人杰跟人总要顶几句,绝不肯乖乖听话,这会立在雪地上,近处是山,远处是城郭,抬头是万里无云的天,脚下是绵延到天际的雪,竟一句反话也不说,蹲身低头,捧了一把雪把雪往头顶拍,头发都搓干净了,脸也冻红了,鼻子冻得红通通的,这才笑看向卫善。
卫善既觉气恼又觉好笑,咬着嘴唇半天还是没忍住,骑在马上笑了起来,魏人杰后来当了右武卫将军,却不知道还有鸟粪淋头,仓皇逃窜的时候。
魏人杰生平最恨人笑他,碰见了必要打一架,便无事看他一眼,都要扬一扬拳头,谁知被卫善这样笑了,心里竟暖融融的,就这么蹲在雪地上,呆呆仰头看着她笑。
卫修一面爬山一面不住拿话去刺秦昭,秦昭便似一团软棉花,半点脾气都没有,卫修越发气恼,小妹成了别人囊中之物,眼看着她和魏人杰呆在一块,秦昭竟然不吃醋。
半点儿不喝醋那就是心里没有小妹,想一想道:“这两个人定是打猎去了,魏人杰箭法精准,善儿很喜欢同他一道打猎,两人老是笑闹,叫人为难。”
秦昭依旧听着,卫修心下更气,若是看中妹妹怎么不急,若是没看中,作甚又要娶她:“魏人杰这傻小子虽然蠢些,待善儿倒是一片真心。”
可惜姓魏,可惜太蠢,二哥当哥哥是极好的,要是当妹夫总怕他心思太多,善儿一派天真,竟让他在屋里过夜……
“我待善儿,日月山河皆可鉴,若有相负,天打雷劈。”
秦昭一字一顿,把卫修噎在原地,他自己却浑若无事,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林先生竹屋门前,抖落袍角沾的碎冰细雪,伸手叩了三下柴门。
卫善和魏人杰两个黄昏时分才回城中,在城外消磨一天,魏人杰不肯服输,又回林中把那一串麻雀捡了出来,头一只连毛带肉烤着吃,火太旺把毛全燎着了,烧成一只圆炭球。
跟着又砸冰钓鱼,把小时候玩的那些,重拿出来玩一回哄着卫善高兴,两人蹲在雪地上点柴烧火,他心里虽想过怎么没人来寻,又盼望无人来寻,最好一片白雪里就只有他们俩个人。
想到卫善平日里最不耐烦跟他出来,今天却不急着回去,心里咚咚直跳,猜测她是不是也有意,脸上红了又红,手心出了一层一层的汗,到黄昏回去了,还晕陶陶似喝了酒,看着她进门去,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卫善一回房看见卫修坐着,就知道秦昭已经回去了,骑马出城碰见魏人杰,那顷刻间两人打的手势还是小时候的暗号,手指头一捏一松,对方就知道意思,多少年不用,情急之下竟然想了起来,而秦昭在顷刻间竟也明白她的意思,笑盈盈的把风帽一解扔在桌上,问道:“二哥的事办成了没有?”
卫修也不同她说话,指一指窗户边,卫善解着斗蓬往窗边一探,就见窗前一排雪兔儿,一只只巴掌那么大,拿竹叶托着,红果嵌着当眼眼睛,细叶辟开当耳朵,她捧起一个来,托在手里,又怕它化了,赶紧放下,喜滋滋的问:“这是二哥给我捏的?”
秦昭办完了事,急着要回去,卫修还当他怎么也得等一等善儿,可他径直来到卫善院里,拢了一捧雪,挑出宽竹叶,捏上了七八只,用屋中红果盆景里揪下来的小红果作眼,竹叶插在雪团上作耳,一溜儿排在窗前。
卫修张口结舌,先还觉得他待善儿没有小儿女情怀,看他把雪拍实捏成团子,眉眼带笑把红果嵌在雪团中当眼睛,一只只摆放齐整了,一个字儿也没留,披衣上马,对卫修点点头道:“我去了。”
一时又成了那个眉凝冰霜的秦昭,卫修送他出门,又回到善儿房里,看着红栏下绿叶托着的雪兔,二哥当妹夫,倒也没那么别扭了。
卫善让沉香凿了一盆冰来,屋子里地龙都不不许烧了,摆了一盘小雪兔,搁在妆台上床桌上,一抬眼就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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