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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安远兮就是鬼面人之后,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如果他是单纯的安远兮,我或者可以和他一直这么客气而疏离地保持着场面上礼仪,可他现在不仅仅是安远兮,他还是鬼面人,是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的鬼面人,他还是诺儿的采生人,我的性命,甚至诺儿的性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对一个多次救过我的性命的人,我还能这样冷淡客套吗?
“大嫂不是想知道景王身边的暗桩传来那条消息的真伪吗?”反倒是安远兮比我坦然自若,他坐下来道,“我已经查清了。”
“真的?”我赶紧道,“那消息是真是假?”
“消息属实。”安远兮点点头,“无极门确是景王暗中培植的势力,前门主楚殇不过是听命于他的棋子,不过这棵棋子势力越来越大,景王渐渐控制不住,所以起了杀心,蛊王设计给楚殇种下了蜘蛛降,在朝廷因寿王一案搜捕他之时,引发毒降,被官兵乱刀砍死……”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想到曾听月娘形容是殇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心中一抽。我曾经那样恨那个男人,那个带给我伤害和屈辱的男人,我以为听到他的死讯我会拍手称快,可不是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在知晓他的身世经历之后,我不是不同情的,只是我固执地不肯在月娘面前承认。我们的恩怨,已经随着的死亡了结;我对他的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而他对我的伤害,也早被云峥用爱抚平。如今再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竟有几分怅然,我自己也无法理清这种百味纠缠的复杂心情。
“大嫂认识这个人?”我听到安远兮带着几分探询意味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异色。我吸了口气:“你说楚殇?”
“是。”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我转过头,无意识地望着前方的地板,轻声道:“是。我认识他。”
“大嫂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安远兮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似乎不是厌恶和蔑视,书呆子的性子真是转变不少,若是以前,无极门里的杀手和青楼女子一样,想必都是他唾弃的异类吧?我幽幽地低叹道:“他这样的人……你不知道,远兮,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我转头看他,飘忽一笑:“还记得当日皇上着我和云峥查当年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一案的真相么?楚殇……其实就是慕容太傅的公子慕容楚,当年太傅被蔚相陷害……”我幽幽地讲述着楚殇成长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安远兮讲这些,安远兮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我讲术这,这个故事过于血腥和残酷,能消耗人的精气。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和软弱,“若不是当年家门生变,以楚殇的聪明才智和坚韧的心性,必定会如同寂惊云和燕萧湘一样。成为辅佐天子的能臣。他本也该和那些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样,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或美人如玉,明月轻舟。他会荣耀显赫地过完一生,永不会挣扎在黑暗的底层,整日以杀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即使他报了大仇又如何?即使如今还了他一家清白又如何?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背着楚殇的名字活下去,因为他虽是身不由己,却已令家门蒙污。已经没有脸到父母的灵前承认自己是慕容家的儿子。他其实……是很可怜的人……”
“你……”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暗哑,“是这样看他的?”
“啊?”我回过神。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扯得太远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远兮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复杂难懂。我不明所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开脸:“对了,你说楚殇是被下降的,可是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
“武功再高也抵不过阴谋诡计,何况是下降这种邪术,令人防不胜防。”安远兮道,“楚玖瑰身边有个婢女,是景王送他的,那女子本就是蛊王的徒弟,景王让她给楚殇下降,轻而易举。”
我想起自己还魂那夜,他那个婢女把蜘蛛倒进装着蔚锦岚的瓮里,蜘蛛从蔚锦岚的脸上破体而出的恐怖场景,背上寒毛竖立。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恐怖的记忆,听到安远兮道:“可惜楚殇至死才知道是他一心侍候的主子要取他的性命……”
还有我。我垂下眼睑,咬紧了唇。我没有对安远兮讲我与楚殇之间的仇怨,人死恩怨消,他做错的事,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让别人鞭笞。也或许是,我不敢让安远兮知道,我也有用阴谋诡计害过人,我的手上也沾染过血腥。
“那个暗桩,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下意识地有些逃避楚殇死亡的话题,“云家布下暗桩在景王身边,应该也有很久了吧?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查到无极门与景王有关,还与蛊王有勾结?”
“景王为人一向谨慎,从来不与无极门的人和蛊王亲自接触。”安远兮道,“不过,前不久却一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偷偷潜入到景王府里,找景王质疑楚殇的死因,甚至拔刀相向,景王召来了侍卫,那蒙面人就跑掉了,潜在景王身边的暗桩就获得了消息。”
黑衣人?会是谁?跑去质疑景王楚殇的死因,莫非是……我猛地想到那个女子,是,应该是她没错,月娘,月晚池。难道是她从哪里知道了楚殇的死因与景王有关,所以才跑去质疑?景王若知道是月娘的话,恐怕会杀人灭口,那……凤歌会不会有危险?我心里一阵恐惧,蓦地站起来,脚下骤然一痛,扑倒在桌上,碰倒了桌上那堆画轴,画轴散落了一地,安远兮赶紧冲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痛……”腿伤未愈,加上今天在宫里太庙车上路上一阵折腾,双腿未得到好好的休养,此时痛得泪花乱转。安远兮情急地撩开我的裙子,看到小腿上包的纱布已经隐隐渗出血渍,脸色阴沉下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见他已经解开了我腿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剥下来,动作又轻又柔,注意不碰到我的伤口,剥到最后一层,见血块将纱布粘在一起,他不敢再剥,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仔细地将药末抖到渗血渗得比较厉害的地方,然后才一层又一层地小心将纱布重新绑回去。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表情专注严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忘了叔嫂之礼,男女之别,眼中只有我腿上的伤。我怔怔地望着英挺的脸,书呆子。和从前真的是判若两人。
“好好,你要注意一些,坐在轮椅上怎么会把伤口弄裂了?你……”他放下我的腿,替我整理好裙子。抬起头,迎上我的眼睛,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大嫂,我不是……”
你不是有心的。我微嘲地笑了笑,打断他的话:“小叔的伤好些了没?你随身带着金创药,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没什么大碍,药带着身上觉得方便些。”安远兮转过脸不看我。看到一地散落的画轴,弯腰捡起来。我赶紧道:“那些一会儿让宁儿她们收拾就好了……”
却已经来及阻止他看到那些画上的内容。安远兮的脸色变了脸,以他的聪明,必然已经猜到这些画是做什么的了。既然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他了。我轻声道:“那些是我让官媒送来的画像。这几位姑娘的品貌家世都不错,你……”
“你这是为何?”安远兮将那些画重重地丢到桌上,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怒气。我赶紧道:“你从小流落在外,爷爷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能尽快看到你娶妻生子,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室也是应当……”
“所以你就随便找些女人塞给我?”安远兮的脸色难看起来,“我不用你们操这份心!”
“我是你大嫂,你的婚姻大事由我来安排有什么不对?”我这话说得理直气不壮,安远兮隐隐地怒火让我觉得有些心虚,顿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我不是随便给你找个人,我跟官媒那边交待得很清楚,他们按我的条件进行了甄选的,这几位姑娘无论家世品貌都和你很般配,你若不喜欢,我让官媒再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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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安远兮一把拂落那些画轴,弯腰逼近我,“你按条件甄选,说她们跟我很般配,这么说你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说啊……”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怒和哀痛交织燃烧,我只觉得那怒火再烧得旺一些,就会连同我一起烧成灰烬!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像困兽一样嘶吼:“你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悲哀扎疼了我。我转过脸,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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