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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是挂锁同钥匙已经久违了。后来,我骂了三句粗话,加上咬牙切齿,我才使钥匙转动,可是我已经撕破了我的黄手套和使我的手掌脱了臼。我们走进一条昏暗的甬道,从这里可以进入好几间低矮的大厅。
很奇怪地铺上护壁的天花板上面布满了蜘蛛网,网下面依稀分辨出金漆的痕迹。所有的房间都散发着霉气味,很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一件家具也没有,沿着起硝的墙壁有一条条一缕缕的旧皮絮吊下来。根据几个托座上的雕刻和壁炉的形状,我得出结论,这所房子是十五世纪时的建筑物,很可能过去它是装修得很漂亮的。窗户装着小方块玫瑰,大部分已经破碎,窗户面对着花园,我看见花园里一株玫瑰盛开着鲜花,还有几棵果树,和无数的花椰菜。
走遍了楼下的房间以后,我登上二楼,就是我看见那个美女的所在地。老太婆想阻止我上楼,对我说楼上没有什么可看的,又说楼梯坏了。我执意要上楼,她只好跟着我,脸上明显地不愿意。楼上的房间同别的房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不那么潮湿,地板同窗户的损坏情况也比较好。我走进最后一间房间,发现一件怪事,里面一张黑皮的大沙发,一点灰尘也没有。我坐上去,觉得坐在上面听人讲故事很舒服,就恳求老太婆讲一讲关于卢克蕾蒂亚夫人的事;为了使她的记忆清醒一点,在她开口以前我给了她一点小费。她咳了一声,擤了一下鼻涕,开始讲了:
“在异教徒时代,皇上是亚历山大,他有一个女儿,漂亮得如花似玉,大家称她为卢克蕾蒂亚夫人。您瞧,她就在这儿……”
我飞快地回过头来。老太婆指给我看一个雕刻过的托座,它支撑着这房间的主梁。托座上有一个雕刻得很粗糙的妖艳女人。
老太婆继续说:“她是一个爱玩的女人。她害怕父亲骂她,就叫人建筑了我们现在这所房子。
“每天晚上她走下奎里纳尔山,到这儿来找乐儿。她站在这扇窗口旁,看见街上走过一个像先生您一样漂亮的骑士时,就呼唤他上楼,至于如何接待他,您可想而知。可是男人是多嘴多舌的,起码其中有几个是这样,他们传出去以后可能影响她的名声。因此她就立下一个规矩。每逢她同她的情郎分手以后,她的武装侍从就守候在楼梯里,就是我们刚刚上来的楼梯。他们将那情郎砍成肉酱,然后埋藏在花椰菜地里。您不信,这所花园里还可以挖出死人尸骨!
“这种做法延续了相当时间。有一天晚上她的小叔子,名叫西斯托·塔奎诺(老太婆把卢克蕾蒂亚·博贾同另一位罗马贵妇卢克蕾蒂亚(生年不详,死于纪元前五〇九年)弄混了。后者的丈夫是塔奎诺·柯拉丁。据传说,罗马最后一位国王傲慢的塔奎诺的儿子西斯托·塔奎诺,疯狂地爱上了卢克蕾蒂亚,弓虽。女干了她,以致她自杀而死,她丈夫纠合志同道合的友人,推翻了罗马王国,建立了共和。她同卢克蕾蒂亚·博贾,除了名字相同以外,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从窗口下走过。她不认识他。她呼唤他,他上了楼。夜里的猫都是灰色的,很难分辨谁是谁。她的小叔子也同别的人一样被杀害了。可是他遗留下来一块手帕,上面有他的名字。
“她一发现他们所做的坏事以后,就绝望了。她很快就解下袜带,吊死在这根横梁上。这对年轻人真是一个好教训!”
老太婆在叙述中把时代都弄错了,把塔奎诺同博贾混为一人,这时候我的眼睛在盯着地板,我刚在地板上发现了几片新鲜的玫瑰花瓣,使我陷入沉思。
我问老太婆:“谁管这所花园?”
“我的儿子,先生,他是邻居瓦诺齐先生的园丁,瓦诺齐先生的花园是我们的贴邻,花园主人长年住在海滨的马雷姆,很少到罗马来。这就是花园管理不善的原因。”她叹了一口气又说,“我的儿子跟他在一起,我怕他们不会很快就回来。”
“他跟着瓦诺齐先生工作很忙吗?”
“啊!他是一个怪人,叫我儿子干的事情可多呢……我怕会发生什么坏事情……啊!我可怜的儿子!”
她向房门走了一步,仿佛想中止这场谈话。
我拦住她问:“没有人住在这儿吗?”
“一个人也没有。”
“为什么?”
她耸了耸肩膀。
我给她一块钱对她说:“你听我说,告诉我事实真相。有一个女人到过这儿来。”
“一个女人,天主耶稣!”
“是的,我昨天晚上看见的。我同她说过话。”
“圣母啊!”老太婆大声喊起来,急忙向楼梯冲去。“难道是卢克蕾蒂亚夫人?快走,快走,好心的先生!人家早就告诉过我她的鬼魂在夜里出现,我不想告诉您,免得损害业主的利益,因为我相信您是真心想租这所房子的。”
我没法留她。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所房子,据她说,她要赶快去最近的教堂里献上一根蜡烛。
我自己也走了出来;让她走了,后悔没能从她的口中掏出更多的东西。
大家都猜到我不会在阿尔多布兰迪公馆里讲出我的艳遇的:侯爵夫人过分一本正经了,唐·奥塔维奥又过分专注在政治方面,不可能对我的遭遇提出好的建议。我于是去找到我的画家,他熟识罗马的每一寸土地,我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他说:“我认为您看见的是卢克蕾蒂亚·博贾的鬼魂。您冒了多大的险啊!她活着的时候是个危险人物,现在她死后您想会变得好点吗!这简直叫人哆嗦。”
“不开玩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说,先生您是一个无神论者和哲学家,不相信鬼神。很好;那么请您谈一谈另一种假设吧。假定老太婆把房子租给一些女人,这些女人能呼唤过路的人上楼,有好些道德相当败坏的老妇人是操这种业务的。”
我说:“好极了,难道我的样子像个圣人,使得老太婆不肯给我服务吗?这倒有损我的自尊心。而且,亲爱的,想一想屋子里的家具吧,不是着了魔的人是不会满足于只有一张沙发的。”
“那么,毫无疑问,是个鬼魂出现了。等一等,还有最后一个假设。您也许弄错了房子。天哪!我想起来了,附近是一所花园,一扇低矮的大门?……那是我的好朋友罗西娜的房子呀。十八个月以来她成了这条胡同的装饰品。她虽然失去一只眼睛,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从侧面看来还十分漂亮。”
这些解释都不能令我满意。夜幕降临以后,我慢慢地从卢克蕾蒂亚的房子走过。我没有看见什么。我又走一次,仍然没有什么。以后接连三四个晚上,我从阿尔多布兰迪公馆出来后总到房子窗下鹊立,始终毫无结果。我慢慢地忘记了十三号房子的神秘女子了。可是一个晚上,我在午夜时分走过胡同的时候,清晰地听见了窗户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低笑声,掷花的女人就是在这个窗口出现的。我一连两次听见了这低笑声,禁不住害怕起来,这时候,我看见了胡同另一端走出来一队戴着风帽的悔罪者,每人手里一根蜡烛,抬着一个准备下葬的死人。他们走过以后,我又在窗口下面站岗,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试着投掷石子,我甚至清楚地叫唤,没有人出现,突然下了一阵暴雨,迫着我不得不撤退。
我很惭愧地说,我不知有多少次站立在这间可诅咒的房子前面,而无法破解折磨着我的哑谜。有一次,我偕同唐·奥塔维奥和他的永不离身的神父,一起走过卢克蕾蒂亚夫人胡同。
我说:“这就是卢克蕾蒂亚的房子。”
我看见奥塔维奥变了面色。
他回答道:“是啊,一种十分不可靠的民间传说,认为卢克蕾蒂亚·博贾的小房子就在这里。如果墙壁会说话,它们会告诉我们多少暴行啊!可是,朋友,我拿这个时代同我们的时代作比较,我又惋惜这个时代的逝去。在亚历山大六世的统治下,还有罗马人。现在再也没有了。恺撒·博贾是一个魔王,同时也是一位伟人。他想将野蛮人驱逐出意大利,要是当时他父亲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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