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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生侧过脸去看他,轻声“嗯”了下,像一个极尽优秀的倾听者,可乔沉没看见,林浮生看他的时候,眼底一片晦暗,一侧的手轻轻摩挲着底下一次性的床单,圆润短促的指甲都要嵌到床垫的棉花里。
什么吻痕,什么担心叔叔,都是骗鬼的,林浮生痛苦地想,自己的谎究竟还要撒多久,又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跟乔沉坦诚以待。
乔沉搁在眼睛上的手臂一直没放下来,另只手轻轻去抓林浮生:“走吗?”
林浮生敛了敛情绪,“嗯”了声,一跃身,站直了,又借着力,把乔沉托了起来:“走!”
两人下了楼,木质楼梯狭窄幽暗,一步一摇,嘎吱嘎吱作响,乔沉的心都要被叫乱了。他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拽前面的林浮生。
“阿生”乔沉碰了碰他,“你要不别去了”
林浮生不可能不去,别的不说,他就怕乔福一个冲动把乔沉右手也撅折了,再给人送戒同所去。
“怎么?”林浮生打趣他,“我拿不出手啊?”
那不能,乔沉摇摇头,又想到林浮生看不见,开了口:“那你拿着东西吧,不然显得你空手——”
“我要不空手,他得以为我是来贿赂他了,几根萝卜根就要把他的宝贝儿子给换走了。”林浮生摆摆手,“你拿着,才能显得你现在过得好,显得你当初走的是没错的,明白么?”
乔沉不可能不明白,这心思他也是动过的,只是如今被林浮生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撒开手,并肩走了一段路,眼见着那栋熟悉的房子慢慢在地平线上升起,乔沉差点在马路中间就哭出来。
“那栋——”乔沉远远地指给林浮生看。
其实用“栋”这个词儿形容不太准确,能用上“栋”的都得是什么房子啊?都得是林浮生家的那种别墅,可乔沉指给林浮生看的,不过是一间低矮的平房,连成片,远远看去,约莫有四五间房间,最外墙还戳着个不知道是哪年的“优生优育,计划生育”,都掉了漆。
乔沉挪不动步了,林浮生也就陪着他停下,远远地打量,而后看见了那颗老乔木。
明明是天光大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可林浮生却觉着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影,他仿佛看见了那棵树身身上斑驳的血迹,和星星点点的泪痕,灼烧成了茂密的枝桠,疯长在这囿于大山的荒凉土地上。
是泣血的树,和落泪的叶。
林浮生不过是个听故事的旁观者,与这株老乔木至近至密的关系也不过是乔沉口述的过往,他只是乔沉的爱人,见到的尚且是这样波诡云谲的一幕,而乔木是乔沉的根——
他扭头朝乔沉看去。
乔沉却没给他打量自己的机会,他垂眼半阖,轻声开口:“阿生,他如果打你,你不要忍,但也不要还手,你就逃,好不好?”
林浮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在乔木的眺望下,在老房子的凝视下,在人来人往的陌生小道上,低头,吻了吻乔沉的左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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