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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一身浅色衣装的崇学,仰恩心头不禁纳闷,印象里他不太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似乎这世界上没什么大事件,能轰动到让他面容改色,今夜是什么让他如此低落沮丧?
&ldo;心情不好?&rdo;仰恩站在他身边,低手数着地上的烟头,&ldo;一包&lso;白金龙&rso;就这么给你糟蹋了。&rdo;
&ldo;你出来干什么?&rdo;声音带着一股沙哑,一开口,浓浓的烟气冲出来。
&ldo;里面有吸烟处,干嘛非得在这里吹冷风?&rdo;
&ldo;空气好。&rdo;
仰恩伸手过去,&ldo;给我一根吧!&rdo;
&ldo;你会抽烟?&rdo;
&ldo;没抽过,就陪你抽一根吧!来!&rdo;
&ldo;没了。&rdo;崇学捏了捏空烟盒,瘪了。
&ldo;那陪你站一会儿。&rdo;仰恩朝四周看了看,散着巡逻的士兵不远不近地跟着,一重重的树影之间依稀辨出正阳门在夜色里的轮廓。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不禁出了口:&ldo;你这么大了,为什么不结婚?&rdo;
&ldo;不想结。&rdo;
仰恩有些吃惊地扭头看着崇学:
&ldo;为什么?&rdo;
&ldo;没碰上想让我结婚的人。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没意思。&rdo;
说着崇学调整目光,对上仰恩正停留在他脸上的审视,&ldo;你是不是还想问,我跟你是不是一种人?&rdo;
仰恩知道他说的&ldo;一种人&rdo;指的是什么,登时脸上红cháo翻滚。
&ldo;今晚上你的一切问题,我都会回答。要问这个么?&rdo;
&ldo;这是非常私人的事,你不用说,也希望你不要随便就把我的隐私拿出来跟人说。&rdo;
&ldo;不会那么做,你放心。&rdo;崇学重重吸了口烟,多了长长的一截烟灰。今晚的他确是反常,话也格外多,&ldo;跟爹说过,我为他养老送终,但不负责传宗接代。&rdo;
仰恩知道崇学口中的&ldo;爹&rdo;指的是丁啸华,他叫原风眠&ldo;父亲&rdo;。
&ldo;他答应了?&rdo;
&ldo;他们规定了目标要我去实现。为了那些,我放弃了很多,所以个人的事,可以自己说的算,当作补偿。再说,结不结婚,我跟尚文都没有什么区别……&rdo;崇学大口大口地连吸了几口,一直到只剩下过滤嘴,才扔在地上,用脚踩熄。他的眼神依旧阴郁,&ldo;都是工具。&rdo;
&ldo;今晚你很反常……&rdo;仰恩热切地想去安慰,却无从下手。
&ldo;是么?&rdo;崇学忽然间好象整理干净刚才的情绪,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本来,&ldo;你脸都冻紫了,进去吧!我散了这身烟味儿就进去。&rdo;
仰恩不知所措地走了两步,他的心里有些难过,为了崇学给自己坚硬的外壳压得血肉模糊的柔软的内心。忽然,仰恩转身,对身后的人清楚地说:&ldo;能做个锋利而无坚不摧的工具,也很了不起!&rdo;
丁崇学开始还楞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明白了他的话,低下头对着脚尖,再抬头对上仰恩眼睛的时候,那张脸上,嘴角向两边扯了扯,他竟然,笑了。那是淡而短暂的一个笑容,象是给风稀释过的烟,那是第一次,仰恩看见他笑出来的模样,跟传说中的麒麟相差甚远。
仰恩一步步走开,心里回想着那个来去匆匆的笑容……后来,人人都说那晚天一摸黑就起风了。可仰恩确信在那一刹那,天地之间一点儿风都没有,空气是静止的。那一声,象是过年时孩子玩的炮仗在棉被里响起,并不清脆,也不响亮,所以他才想着回头,以为可以看见淘气的小孩子从街头跑过。黑暗的街头并没有玩耍孩童的身影,只有崇学象一团布袋子样地趴在地上,惨白的月光下,血正从他浅色的后背沽沽地涌出来……不远处的巡逻兵似乎在高声呼喝&ldo;站住&rdo;枪声再次响起,密集起来。可仰恩什么也没听到,除了自己那一声响彻云霄的:&ldo;丁崇学!!!!!!!&rdo;
第十三章
血如泉涌,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就变得冰凉,以至于沾满了双手,仰恩却不觉得,一直到众人上来抬走了崇学,他却是站在原地不能移动。低头,双手是暗红色粘稠的,带着腥气的液体,依旧在流淌,水波一样荡漾着,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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