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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仍然引着曾斌满天台团团转,防止他落下高楼,何姒则看着粼粼微波之上的老人。她心中忌惮,毕竟这是让秦鉴都吃过亏的人,可不知为何,除了忌惮,她心中却没有惧怕,她总觉得这个老人不会伤害她。
相比起这个立于巨龟之上,言出法随的老人,何姒倒觉得眼前这个到处摸索的双背人更可怕一些。一想起可能会被他的双手摸到,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被缠上,何姒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想得没错。”老人笑了笑,“他会黏上所有触碰到的活物,然后绞杀。”
何姒心中忐忑,不知这是眼前之物原本的特性,还是老人在给这个世界下新的设定,总之现在,这个满地乱爬的东西是更加碰不得了。
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办,老人又开口了:“我离开后,这个平台会逐渐坍塌,最后只能容下一人站立。”
脚下之地将变成容纳一人站立的平台,何姒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老人确实给她留了一条活路,但代价是眼睁睁看着曾斌去死。
或许,我可以在小九的帮助下离开,然后想办法让曾斌一个人停留在平台上。
何姒脑中刚刚闪过希望之光,就听老人说道:“这个平台,在一片飞不出去也闯进不来的黑暗之中。”
希望消失了。
何姒又看了一眼循着小九的喊声满地乱爬的曾斌,自我安慰道,或许,他早就不是曾斌了,又或许,他已经死了。
等等……何姒脑袋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老人出现之前这个梦境就已经存在,老人离开之后这个梦境仍然存在,所以……
“这不是你的梦境。”她向着在黑暗中逐渐淡去的老人喊道。
老人不答,嘴角竟然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微笑:“我真的有些期待了,小姑娘,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办吧。”
“路都被封死了,还能怎么办?”何姒一脸绝望地看着老人的身影在梦境中彻底消失,脸上才重新恢复了些血色——不过却是因为恼怒。
老人口中的黑暗已经降临,伸手不见五指,幸好还有小九的微光能照亮一方平台。它一边亮着橙色的光芒,一边努力地引导着只能辨识自己名字的生物,在黑暗中扑闪着翅膀。
何姒暂时把曾斌的命交给了小九,她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思考,比如——梦境的主人和设定的漏洞。
她仔细梳理起今天的一切,一只小乌龟把她引向了这里,当她爬到四楼之时,曾斌已经到了天台,当时小九是怎么说的?
——曾斌在天台,好像要跳楼!
也就是说,当时的曾斌已经神志不清了,这极有可能是曾斌本人的梦境,他被困在这个平台上,只要梦没有结束,现实中的他就还站在天台上,不会跳下去。
自己如今也被困在曾斌的梦境中,按照那个老人的设定,她出不去,救兵也进不来,平台会逐渐变小,脚下是万丈深渊,这个设定似乎没有遗漏之处,但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因为梦境之外还有现实。
她还记得自己走入弄堂前的最后一刻,邓辰砂正被一个妇人商贩缠着买纪念品,当时他已经准备付钱了,眼睛还望向自己这边,他应该知道自己走进了这条弄堂,至于上了哪幢楼……
何姒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没想到此次性命攸关之刻,她能依靠的竟然是外面那个挣不脱甩不掉的二世祖邓辰砂,真是祖上积德了。
希望他的观察力足够敏锐,能见到准备跳楼的曾斌,或者有个路人路过发现了楼上的异状也好,总之必须有人把现实中失了智的曾斌救下。
曾斌是梦境之主,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一旦他恢复神智,对于自己的梦境,他便有先于老人的优先级,如果他求生的意志足够坚定,或许能打破那些设定。
何姒想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做的,也就只剩拖时间这一条了。
心思定了下来,何姒才真正感受到这阵黑暗的恐怖。平台坍塌的声音就在耳侧,但她看不清晰,视觉有限的情况下,听觉和嗅觉被无限放大。
青苔湿滑黏腻的气息更重,逐渐偏向野兽粪便腐臭的气味,远处的黑暗正在流动,仿佛盘踞着未知的巨兽。
小九的呼喊和之后传来的窸窣响声也令人毛骨悚然,泼墨般的黑暗后,有个比黑暗更浓烈的影子正扭曲着在平台中央爬行。
平台越来越小,何姒已经不得不直视那个影子了,人影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变成骇人的响动,将何姒原本就紧绷的大脑搅得天翻地覆。
等何姒再仔细瞧时,那个人影已经变换了动作。从开始时跪在地面上爬行的动作变成了如今趴在地面上,双手摊开,游泳般向前滑行的样子。他挪动的比之前缓慢,但与地面的接触空间越来越大,何姒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东西并不仅仅是跟着声音在盲目行动,而是在搜寻她的坐落。
只要被碰到就会被缠上,然后被绞杀,何姒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实在不行还是放弃吧,何似第一次生出这种想法。
其实也怪不得何姒,捉迷藏的区域越来越小,她和那个东西之间的可控距离越来越短,之间的黑暗则越来越稀薄,全世界只剩下了不知疲倦的窸窣声,和小九呼叫曾斌名字的声音。
好几次何姒都避到了平台边缘,再往后半步就是万丈深渊了,可曾斌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她也没有想到逃脱的方法。
又一次,何姒垫着脚尖勉强从地面匍匐的肢体间跃过,却发现剩下的距离已经不够再次腾挪时,小九都不敢再发出鸣叫了——它不能用何姒的命去换那个生物的命。
没有五感的人影张开双臂,匍匐着向绝地而去。
还有什么办法,难道真要看着他像他母亲一样死去吗?黑暗角落里独自抽烟的那个身影,在邻居关心下更显落寞的那个身影,站在小区门外回望住处的那个身影,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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