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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其乐无穷43(第1页)

第二天,庞中华去看望武壮的父母,老人住在城市的老宅区,依着山脚,铺开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统一规划建设的大片简易楼房,楼房没有外墙面,没有阳台,裸露的红砖早已老化,灰败暗淡,因为沉降,许多窗户,已经变形,装不上玻璃,只好用塑料布挡挡风雨,红的绿的塑料布,填补在失色的砖石间,鲜艳亮丽,像一个满头夹着彩结的老妇,给老楼平添一番惊艳。

凭着记忆,找到了武壮父母的家,进门前,惯例先上一个厕所,自打被处理后,庞中华就不怎么憋得住尿,解开裤子,头上落下一滴水,正中发心,顺着头皮,流了下来,沁人的,滑到脸上,想要把水擦去,两只手忙活着,一个也松不开,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什么水,只见又有一滴,悬在下水管道上,正要落下,急忙闪避,后背蹭在了墙上,撞得墙皮簌簌落下。

头顶正对的老化管道上,不断落下水滴,一滴一滴的,眼看着聚集落下,又再聚集,不撑个伞,看来是无法上完一个完整的厕所,尿了一半,另一半果断夹住,赶紧的退了出来,站在门口,背过目光系好裤子。这是一个六户人家的单元,一层楼有两个厕所,三家共用一个,武壮父母的家,就挨着厕所的边上,武壮的父母都已七十多岁,吃住还能应付,只是洗澡和晚上如厕,不是很方便,武壮父亲的动作,已经不大灵便了。

走进屋里,房间又小又暗,客厅没有窗户,对着走廊要开着门采光,走廊的对面,是各家的厨房,坐在客厅里,白天需要开着灯,老家具下,堆着一些根茎菜,蔫的已经厉害了。

“壮壮聪明,姐姐没有读出来,他读书打小就厉害。”武壮是家中的老小,也是老人的骄傲。读书很厉害,还早早就通晓社会,武壮的早熟,庞中华一直都是服气的。

“他是我们家的希望,他其实一直都做的不错,就是运气差了一点点。”武壮父亲说道。

“他是干大事的,他也干过大事,做过就好,结果,不重要了。”庞中华安慰着。

“结果怎会不重要,全家人付出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一个好的结果吗?”武壮父亲说道:“他每次回来,都是借钱,说明年就好了,明年形势一片大好,明年要扩大生产,有多少多少机会,会挣多少多少钱,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一直活在明年里。”

“明年,是最有希望的!”武壮的母亲说着:“壮壮不回了,我们,也没有明年了!”

“以后,就平平静静的,也可以一年一年好好的。”庞中华应道,没有希望,日子,还得过。

“可不是吗,消消停的,有什么不好?”武壮的母亲指着武壮父亲埋怨道:“都是他,从小教孩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斗来斗去的,只有穷,又有什么可乐了?”

原来是这样!庞中华突然明白,武壮斗志昂扬的一生,原点来自哪里。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武壮的父亲遗憾着,按照千年大才培养的儿子,却赶在百年变局中:“生不逢时啊。”

时代对了,你不对,那也是不对;时代不对你对了,也得作废。

“以前我们年轻,总是希望,孩子出门,闯荡出个人生来,光宗耀祖,”武壮的母亲说道:“现在,我们老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在身边,该有多好,我们需要他。”

“那二老身体都还好吧?”这一对入世太深的老人,要强一生,对儿子也严格要求一生,现在老了,应该淡薄一点,活的轻松一点,晚年才会快乐一些,庞中华关心着老人。

“还能凑合着吧,前几年,还出门走走,现在,下不了楼梯,走不动了,膝盖不允许。”武壮母亲说着,武壮父母住在三楼,这片老宅区里,老邻居们基本上都搬走了,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外来的城市新人口,和一些因病致贫的老人,老房子没有电梯,便是将老人困在了屋里。

“如果他能和小李同学一起,分在政府工作,该多好啊。”人生如草籽,随风飘落一生,落到肥处,便会生发茂盛,落到瘦处,便贫瘠荒芜,同样的种子,长出不同的果子,甚至结不出果子,不论种子如何用力漫卷,一切全凭风啊,武壮父亲叹息着。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两代人,竭力供出的大王,却被炸了,牌,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全家坠入了暗淡之中,这气氛,像厕所里的水滴,压人,还夹不住,庞中华坐不下去,告辞武壮的父母,带着半泡没有撒完的尿,身体沉重的走出了门。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庞中华如约去了李稳安办公室,办公室很大,一面朝阳全开窗,墙边是一个大班台,放着文件和资料,班台后背的墙上,是万里长城的浮雕,太阳在丛山峻岭中,正在升起,侧面是关闭的小门,里面是一个生活套间,加班后可以随时休息,整个办公室干净,明亮,整洁,充满了正能量。

桌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和李稳安一起站了起来,对着庞中华微微一笑,礼貌的点头,是兰萍的女儿姗姗,姗姗瘦长的个子,皮肤很白,依稀看到兰萍的样子,有一个饱满的额头,脸庞比兰萍大气,清秀中,一脑门子聪慧劲。

庞中华坐在沙发上,李稳安和姗姗继续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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