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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二（第1页）

翌年开春，1992年，三月。

冷风还算犀利，刚刚下过雨后的天空水洗一般，万里无云，老二搭上了进城的大巴，小县城已留不下他的脚步，一切刚刚好，像是那绿色的玻璃酒瓶底子，即厚重清晰又模糊的开始。

棉花厂子里效益却开始越来越差了，年中陆续开始流传，有说被买断退休的，也有被内退补偿点钱的。那几个月人人自危，前几年孙全转业进了公职单位，说那里更适合他，而我在这几年里升了副厂长，报纸上也有各种下岗潮的新闻，小道消息也是流传的满天飞，从海跟我说想出去，我没否定，毕竟那时候我也知道这个企业是挨不了几日了。曾经的辉煌似乎是要落幕了，每日来问情况的人络绎不绝，有太多害怕被裁的人，毕竟这个小县城里就这个厂是最大的，垮了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没得饭吃，要么去过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要么就得背井离乡。

再一日就有厂里的刺头来罢工，说是看到周从海去其他地方谋生路去了，跑那个隔壁新开的砖窑厂里去了，那砖窑场本是从海的同学在里面有任职，谁知道，这话一传开，门口就堵了一堆的人。

“老厂长这几个月说是去谋生路去了。”

“找上头要消息，我们到底是怎么一个出路。”

一堆人问厂子是不是要垮了，人群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疲于应对。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远处一人像是炸了锅一样大声呼叫着

“救命。”

“救命啊。”

“平日里看管机器的胖框掉那铁炉子里直接被铁水蒸汽煮化了，肉血都被熔了。”一时之间乱作一团，一堆人报警，又给老厂长打了电话。

安抚赔偿工作前前后后弄了好几个月才把这个事情解决掉，但同时这也是压垮厂子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月供的工资开始发不出来了，那段日子，我每一刻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这日又是被一团人围着问工资的日期，赔偿的金额，甚至有那刚进厂不久二十来岁的青年问可不可以一起办个内退。这时候李丽突然扒拉开人群，说是周亦月的腿骨折了，人群也安静下来，都是一个街道上的熟人大多住在宿舍楼里，不知谁说了句

“周厂长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干活，老厂长不还没回来么？”

大家看着李丽一脸汗，眼泪还挂在脸上，焦急模样都四散开去。

我连忙往隔壁厂房宿舍走去，一路上问李丽

“是在楼梯间里，摔下来了么？”

李丽摇头说，“不是。”

“早上喂了奶，她现在开始学走路了，一直闹，走了一会摔了一跤，一直哭，我以为摔疼了，结果到现在还在哭，妈妈在家里了守着了，看着腿劈着了，像是骨折的样子。”

我一步三踏步的往上爬，还在楼下就听到周亦月撕心裂肺的哭声，上楼看着叶萍正抱在怀里左右哄着，那个腿也不像是劈叉了。毕竟刚一岁，我看着孩子哭成这样也没办法啊，只能说：

“看别不是脑袋摔到了，脑震荡之类的。”

我带着几个人忙去了医院，好在县医院离得不算远，孩子送到医院一检查果真是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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