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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第1页）

月色下的医院笼罩在一片浓雾中，只有那大红色的旗帜被那雾气沾染着似乎有些沉紧紧的贴在那旗杆上。

我洗净了手，又蹲坐在了小窗户边上，这两日医院突然多了好些人，叶萍总是赶我走，每次走出门，我就蹲在这里，等她睡着了，在抹黑打电筒骑车回去。

刚靠近那窗边卸了口气，蹲坐下来，突然听着屋里传来女人呻吟，我透过窗户，看着叶萍痛苦的表情，抓着床架，整个人都弓起来，脑海里传来惊觉。

“快生了”立马也顾不得一切，往里跑，大声叫着

“医生，医生，我媳妇要生了”人立马冲到了门口，里头的叶萍瞧着我

“走，走”我憋着劲，看着医生和护士进去，立马又退出来，悄声的靠在那病房的窗户下，听着里头女人一声声哭喊和怒骂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了的哇哇的啼哭声，协助生产的医生正是那天在窗口瞧着我的医生，我悄悄站起身来，腿麻的踉跄往前浮滑撞到了墙上，蹭了层手心皮，心里激动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疼，擦摸着窗户玻璃想要看的更清楚点。那医生正抱着我儿在擦洗，抬眼看到窗户边的我脸，愣了下立马用我母亲亲手缝的大红花布包裹着，挪到了窗户边，屋里还有其他人，倒也不敢太明显。

“给这娃看看月亮，长大后能像吴刚一般，力大无穷。”

我想着这是找的什么歪理，倒是凑近，贴着那玻璃窗，拼命瞅，果真看到那皱巴巴的小黑脸蛋，心理反复想着叶萍该是辛苦，大夫抱着娃就往里走去了，能看这一眼也是很满足了，直呆到凌晨四五点她们都安睡了，我才回家，跟老妈说是生了崽，也托人给叶萍母亲带去了信。

第二日傍晚。

堂屋里还摆着四方厚实木的桌子，这段日子翻着字典取了好几个名字，此刻被我折成团准备让叶萍来抓取个名字，谁知蹲在门沿窝的父亲不知怎么开了口。

“叫周从海吧，像海洋一样宽阔的胸襟。”

父亲可能是想起当年大船还在的时候，下海的日子，母亲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倒是不能让萍儿在外面受苦了，她本就一直娇惯大的，又给我们周家添了丁，无论如何想个办法，把他们接回来住。”父亲蹲站起来，脚底板在那门槛上蹭着鞋底板的泥。

那段时间跑了很多路，又托信过去在医院多待了一个礼拜，总算在她出院的时候我给接回来家，好生养了小半年，她怕影响儿子和我，在一个傍晚趁着家里人不在，随意带了几件衣服悄悄又搬回了宿舍。当初她母亲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日在马路上居然，当着行人面大骂叶萍不孝女后开始有些疯癫，后来叶萍的母亲在得知她生产后半年也在屋内自杀了，事情结束后，上头给了她补偿又让萍儿顶了她父亲的职位。

周从海也长成了半大小子，送到了县里的学校念书，我的职位也开始慢慢有了起色。男孩子总是顽皮，被我追着去上学。那几年叶萍生产时候发生太多变故，身体一直不见大好，母亲总是催着我跟叶萍生个二胎。我担心萍儿的身体，这些年她父母去世后或许是心病，身子骨一直不见好。我便更加不提生二胎之事，就这样从海到了十五岁，倒是周贤启那几年，越发沉稳，跟着父亲做起了泥瓦工，到处接一些盖房子的事情，他那个人又滑头，倒是日子过的比我这个厂子里的人还舒坦。柳荫生了老大周从飞之后，又生了第二个女儿，周从霞。

我们住的这个县城靠着江水，当初迁过来也是冲着有水有鱼有吃的平原地段的好地理位置，有好处的时节也有难处的时节，那难处就是到了夏天总是发大水，江河溃堤，遇到年程好的时候，家家户户还能挂点腊肉腊鱼，遇到年程不好下暴雨的时候，对岸淹死人我们这边淹掉农田就是常事了，老百姓大多靠天吃饭。

这几年总是难的很，父亲不知是受了母亲影响还是开始关注一些小报来，总是念叨都熬过去就好了，现在有多难后面才会更好的，万事总不是开头难。

他这些年种地，加上做那泥瓦工，长期碰水用水的，不知怎么的人越发变得干瘦，往年只以为是这几年过的太苦了些，没有油水来着，再到后来肚子开始撑起来了，配着那细挑的身材怎么都让人不安心，母亲总是让他去医院，咬口说不去，劝的烦了，就骂他讳疾忌医，越是到后来骂得越狠，他越沉默，我和贤启好几次架着他到了医院门口，排队抽血的时候，不是要上厕所就是要喝水然后找个空隙偷溜回家，次数闹的多了，我俩也是恼的不行，贤启骂他个死老头，死了才好，便不在管了，想着哪日找个困觉的日子绑了他，父亲也终从一个懦弱的人变成了老固执

那段时间过的平淡又飞快，县城上头发了新政策需要筑堤，做渠道闸口，父亲在那几年里接济过些人，混上来队长，身为村干部当然要带队了，筑堤的工程赶的急，说是可以抵种地的税，村里的人在父亲带领下，干的还算积极。

一日干完活回来吃晚饭，人晕在半路，被拖去卫生院，坚持说太累，消化不好，好在醒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抽了，医生说是血吸虫病，嘱咐开了些杀虫的药，肚子大应该也是血吸虫病引起的，再三交代吃完药，要再多休息半月到一月，也不要体力劳动，连蹦跳都不行，又说了很多忌口，那些日子，他吃药，白天倒是闲不住，到处逛逛，家门院子那年就种了颗葡萄树，他就去搭架子摘虫，说这事不累，可一到晚上，就听到那屋里压抑的“啊哟”声，母亲就帮着他抚摸肚子。

药吃完后休息了一个半月有余，父亲觉得没事了，肚子好像也不那么疼了，只是还是有些鼓鼓的，又去上堤，毕竟满口自豪都是村长的责任。晚上吃了饭，又说累的不行，想偷摸着喝口小酒提提精神，老是问母亲那挂堂屋梁上晒的那小刀腊肉，嘴里一直念叨说是好半年没尝过肉味了，还是在过年时候尝过的。

母亲笑着说道

“柳荫刚生娃，那肉得给她下奶用的。”

老爹也不在念叨，

“那就喝两小口小酒，就着这干炒的豌豆，还有滋味。”

说着这话，那手里还拿着筷，那酒杯突然就一撒，人就圈在桌子底下，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老二家周从霞，刚办完百日宴，那红贴窗户纸还印在玻璃上，就全部换了白。

母亲那夜坐在葡萄架边，一直摸着眼泪，嘀咕着

“我要知道这样，那口肉就该让你吃了的。”

周围有那好口舌的说是孩子是百日煞，命硬强的很，这不就带孝了，被泼辣的柳荫好一顿骂。

父亲走后一年，厂里抽签分了一户房子。我怕一大家住不惯，母亲人又憔悴的很，叶萍看着我说不行值班时候偶尔住住，我们还是多陪陪母亲吧。她念着母亲那几年顾着她的好，但是家还是分了，毕竟都娶妻生子了，轮流做饭给母亲伙食费。

自打父亲去世后，母亲搬到了堂屋后面的小屋里住着，堂屋的左边厢房住着我们一家，右边住着贤启一家。从霞出生的时候，因着难产，是个小病秧子。瘦弱又白净在襁褓之时，就经常咳嗽感冒。那个年代孩子总是不好养活的，母亲经历过丧失好几个孩子，如今父亲也去世，她便在那住的小屋子里塔了个龛台，每月初一十五都吃斋念佛。只说是为了家人祈福，特别是期望从霞能健康安稳的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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