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校书屋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32部分(第2页)

他现在是不是隐居在那个石墙石地的小屋?如果是的话,我该去哪里寻找它?半个月下来,我找遍了南郊与北郊,东郊与西郊,几乎一切依山傍水的地方都没放过。有时候我觉得目标已经逼近,觉得自己被一双隐藏着的眼睛盯着,甚至感到父亲的气息就弥漫在某个门口,或某个墙根,或某个小道。就是说,他来过这里,或者说刚才还在这里。只是我猛一回头,他就闪身离开或弯腰躲藏,不让我识破他布下的迷局。

有一天在渡河码头,我发现人海中有一条身影极像他,也是花白的鬓发和宽阔的肩膀。我跑过去,但要命的人影一头扎进了公共汽车。

我应该喊他吗?应该喊他爸爸吗?我稍一犹豫,汽车就慌慌地开走了。

“您看清刚才喝茶的那个人了么?”我问一个摆茶摊的老汉,“他穿着什么样的鞋?多大的年纪?是不是有点像我……”

老汉缓缓地仰起头来,黑洞洞的嘴巴大张却迟迟未发出声音。他的牙齿稀疏,牙缝宽松,残牙像几根生锈的小铁钉。

“老大爷,您看清刚才喝茶的那个人了吗?”

“河里涨水哩,伢子。”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河里涨水啦,晓得么?”他意味深长地盯了我一眼,缓缓落下宽大的眼皮。

也许这是一句永难测解的谜语。

他是洞悉我父亲一切的,只是冷冷地不愿告诉我。

我后来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她惊愕地拉长脸:“哪么可能?诳讲。你爸爸只怕已经骨头化水了。他是我一把泥一把沙从河滩上抠出来的,我眼睛瞎了么?”

“那么,浅灰色的毛线背心呢?”

“背心?”

“是呵,浅灰色的毛线背心,为什么对不上?为什么变成麻色?”我像当初伯伯阿姨们那样稳操胜券,把她一语问住。

河里涨水啦。她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问多了,她还对我的固执有些烦恼,直催我赶快去睡觉。她说可能是麻色的,可能是灰色的,可能是草色的,她都被我们弄糊涂了。不过这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赶快扎鞋底,我的一只鞋已经掉了跟,得赶快做一双新鞋。

每天睡觉前,她常有的仪式就是把衣袋里所有小硬币都搜索出来,几个一叠几个一叠地排列在桌上,宣布它们明日各自的重任:“这是买豆腐的;这是买小菜的;这是买火柴的……”(但几年后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她怀里竟揣着一扎两千多元的钞票!却不知那些钱来自何处。)显然,这里没有买鞋的钱。她从此特别热心做鞋,扎的鞋底也特别硬,做的鞋子也特别多,一双一双我们根本穿不过来。她把细线搓成粗线,常叫我帮忙牵牵线头。她用米汤糊裱鞋面,剪下的黑色鞋面晒在窗台上,像停栖着许多乌鸦。

为了省钱,她不光做鞋,还做衣,织帽子和围巾,把乘车改成走路,把买报改成借报,做菜时多放盐少放油,还向机关退掉了一间租房。在更加拥挤的房间里,我取代父亲的位置与母亲同睡一床。我曾经在小说《女女女》中提到过,我当时常常很懂事地把妈妈的脚抱紧,让她感受到儿子的安慰。她的脚干缩,清凉,像两块干冬笋,大指头被鞋子挤压得向横里长,侧骨便奇特地向外凸突许多。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经常追着这双脚打转转,有一次顺着它仰头朝上看,还看见她裤子上一块暗红色的血迹——后来才知道那是女人的月经。我不知道这种回忆是让我恶心还是让我同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不愿意把母亲当着一个普通女人来想象,比方说把她想象成一个有月经的女人,有*的女人,有过花前月下眉来眼去的女人。儿子也不愿意把父亲当着一个普通男人甚至一个卑俗的男人来想象,比方想象他拉屎拉尿,想象他偶尔暗生淫念,想象他大祸临头时见死不救只顾自己逃命,想象他为了讨好上司而不惜摧眉折腰,甚至口是心非出卖朋友……而这一切都可能吗?经验总是残酷地告诉我们,这都是可能的。尤其几年来父亲与母亲多了许多鬼鬼祟祟的嘀咕之后,我朦胧感觉他们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鼻血(11)

但他们仍然是我的父母,我没法不爱他们。我没法不爱他们尽管他们曾经拉屎拉尿甚至暗生淫念甚至见死不救甚至摧眉折腰,我没法不爱他们尽管他们卑俗我也卑俗而且我的后代也可能卑俗,但我没法不爱他们,我的亲人。我把妈妈的脚紧紧抱住,让这两块清凉的干笋在我胸口慢慢温暖起来。我还想抱住父亲的脚,但我只能搂来虚空。

我渐渐听到了妈妈的鼾声。我从未听过妈妈打鼾,以为女人都美丽得不会有鼾。没想到母亲的鼾声居然很粗,居然呼噜呼噜地响亮,还有点安心落意的轻松和放肆,不能不使我大失所望。

我睡不着,总是睡不着,一次次被时钟的敲打声抛弃在清醒之中。我等待家里那张空空的藤椅发出咯嘎的声响——父亲以前经常坐的藤椅。

藤椅经常无端发声,是什么意思?家里这些天来还有其他异兆,比方说有一天夜里,橱柜里哗啦一声惊天动地,妈妈去看,是父亲以前吃饭的那只蓝花瓷碗无端破裂了。上边的碗未破,下边的碗未破,独独是这只破了。而且破得十分彻底,炸裂成一堆碎片。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无恐惧地渴望某种电话铃声。宿舍楼道里有公用电话,昨天我去接过一次电话,话筒里传出一缕一缕沙哑的男声,完全听不清楚,不知电话线那一端是什么人,不知话筒里逼人的寒气是否来自地府阴间。我吓了一跳。事后传达室的阿姨说,可能是电话局出了毛病。但如果是电话局的问题,为什么其他人用这个电话时却完好如常?为什么阿姨说过这话以后神色慌乱地去掩门和东张西望?为什么这个沙哑声一再被我听到?是的,我不会轻易受骗。我相信,沙哑声一定来自一个想同我说话又怕我辨出声音的人,而这个人必定还会再一次来找我。

我又隐隐嗅到了某种气息,是一个人头发里五洲牌药皂的余香。

“还没有睡着?”

妈妈发现我翻身。

我说有点热。

她叫我去洗个脸,或者把被子踢松些。

我去公共卫生间里洗了个澡,不经意地把半盆剩水朝墙上泼去。突然,在回首的那一刻,似乎是我惊叫了一声,叫得颤抖而尖锐,把我体内的一切都抽空而去。

因为墙上有一片暗色水渍,形状完全是父亲正面的剪影,只是头发长了些。

他来了。终于来了。

他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待我的呼唤。

我却完全呆

瘟魂  药师的一天  退婚后,冰山女总裁求复合  明末大寨主  红楼遗梦  柯南之希望守护者  重生之别惹恶妻  狼巢2  重生之超级法神  狙击英雄  情为何物之缘来是你  蛊情劫  渣夫宠妾灭妻,主母不装了  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  一剑天途  穿成女频年代文里的男炮灰  此时此夜难为情  萌萌仙游记1-795  等等!你误会了!  穿越异界开外挂  

热门小说推荐
我家娘子是女皇

我家娘子是女皇

作为醉月楼唯一一个男人,杨辰觉得压力很大。通过我洗的衣服来判断,李姐姐胖了两斤,王姐姐瘦了点,还有,能不能别让马姐姐穿那么性感的衣服,我洗衣服压力很大的。杨辰需要每天像老鸨这样汇报着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要严守自己的贞操。杨辰,今天晚上来侍寝!让姐姐亲一个!记住,别躲,今晚,你是我的。...

师娘,借个火(师娘,别玩火)

师娘,借个火(师娘,别玩火)

师父死了,留下美艳师娘,一堆的人打主意,李福根要怎么才能保住师娘呢?...

慕少,你老婆又重生了

慕少,你老婆又重生了

她死不瞑目,在江边守了三天三夜,来收尸的却不是她丈夫看着男人轻吻自己肿胀腐烂的尸体,她心中撼动不已,暗下许诺如果能重生,一定嫁给他!后来,她真的重生了,却成了他妹妹(⊙o⊙)慕容承说你再敢死给我看,我不介意变个态,和尸体洞房。她欲哭无泪,我滴哥!你早就变态了好么?!轻松搞笑,重口甜爽,可放心阅读...

我是至尊

我是至尊

药不成丹只是毒,人不成神终成灰。天道有缺,人间不平,红尘世外,魍魉横行哀尔良善,怒尔不争规则之外,吾来执行。布武天下,屠尽不平手中有刀,心中有情怀中美人,刀下奸雄冷眼红尘,无憾今生。惊天智谋,踏破国仇家恨铁骨柔肠,演绎爱恨情仇绝世神功,屠尽人间不平丹心碧血,谱写兄弟千秋!...

我的极品老婆们(都市特种兵)

我的极品老婆们(都市特种兵)

一个被部队开除军籍的特种兵回到了都市,看他如何在充满诱惑的都市里翻云覆雨...

爆宠八零:重生娇娇女

爆宠八零:重生娇娇女

2o19云起华语文学征文大赛参赛作品胖喵儿死了,被一根鸡骨头卡死了!重生在了一个生了九个孙儿,盼孙女盼的眼睛都红了的阮家,瞬间成了阮家上下三代的团宠!胖喵儿笑眯眯,觉得这有奶奶宠,爸妈爱,哥哥护的小日子,真叫一个美滋滋哟。当然,如果没有某只躲在角落里,眼睛里放着绿光,死死盯着她的‘大灰狼’,那就更好了!某只‘大灰狼’冷笑一声上辈子没吃到,这辈子总要吃到的!胖喵儿へノ...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