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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别生面可薰入贾府(第1页)

翌日清晨,贾芸就早早去了贾政外书房,将昨日探察事项详细报知贾政。贾政又教人把贾珍叫来,当场定下大体方案。又说及人员问题,须在两府中择选可靠的男女仆人,男外女内,分作两班在各处巡视值守。最要紧是让谁总管此事,贾政心下拟定是贾芸,却因涉及两府,便先听贾珍想法。

贾珍道:“若只让一人总管两府,恐怕难以顾及。我昨晚想了一夜,觉得须得两个人方才合适。西府这边当然是芸哥儿,东府那边我想来想去还是蔷儿较为妥当。”

贾政皱了皱眉,道:“芸儿自是妥帖人选,他现管的园中种树事项也将完成,可将精力放在此事上。只是蔷儿管着梨香院,只怕他顾不来,你那边是不是再寻个闲着的人出来?”

贾珍忙笑道:“不妨,梨香院可按部就班管着,蔷儿现也有许多闲时功夫,也不可让他浪费了。我自己再一总督促询问,必不会有纰漏。”

贾政见贾珍早已打定了主意,也不好管他东府里面的事情,只得答应了。只是原先他是要让贾芸一人总管的,现在两人分管,须得再找个人来总管,见贾珍肯亲自过问,就便也让他一总管着了。只因两府有大观园相互交联,名虽两府,实则一体,不好单独管理安全事务。

原来昨日踩探完毕后,贾蔷便央着贾珍,要把这差使弄在自己手里。贾珍知道这差使必是贾芸的,原也认定是他来管。谁知贾蓉、贾蔷在他面前撺掇一番,说若让那贾芸来管这里的防护,只怕自己几人往后的走动都要不方便起来。一番话提醒了贾珍,便答应了贾蔷。

这里商议完毕,贾珍再领头把贾芸、贾蔷叫在一处,商定了各自要管的具体事务。贾芸自然是管着荣府和大观园,贾蔷则是宁府及会芳园。各自分别在两府领钱,分派人手去了。

里面王夫人、凤姐等听了这个安排,也觉得妥当。又让人去园中通知姑娘、丫头们,平时不要在园墙一带溜达,并教那班平常在园子里面巡视的婆子们,要管好内外关防。

贾芸加紧筛选人员,终究确定了一个三十八人的名单,分为两班,每班十九人。荣府外墙南、西、北三面,每班各二人来回巡视,后街巷口一人为固定岗哨,皆为男仆,共七人。园内四周墙下每班各二人巡视,四个固定岗亭各有一人,都是有勇力的女仆,共有十二人。

东府那边也是同样配置,总共二十二人,会芳园中每班只配了四人,分为南北两段各二人巡视。府外男仆也是每班七人,两府前街巷口的固定岗哨由其中一人负责。两府合共六十人,倒也把许多原先闲散无事的下人都用了起来。

这日一早,贾芸与贾蔷各自召集府外护卫男仆共二十八人,分为东西两排站在两府之间,贾珍在队伍前面训话。无非是一些巡视规矩、奖罚制度等等。说完话后,贾珍打着哈欠回府去了,两府各人分由贾芸、贾蔷带至各自岗位,分别告知详细规矩。两班人员每三个时辰调换一次,日夜轮流,必须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岗。

又安排每班一个班头,每次轮班前集合人员,先申明规矩、操练拳艺。这世界的拳术武艺都是战场杀人术,常人一时半会也学不来。贾芸想的是用一套基础拳术来训练队伍,目的在于锻炼身体、凝聚纪律,并不为与人搏杀。于是便把自己记得的一些军体拳套路,教与众人。

岂知东府那边初时一样操练,两三日后嫌繁琐,又笑话那拳术套路无用,又觉得每次轮班时说一遍规矩实在多余,便渐渐省去那些过程。贾蔷带头疏懒,贾珍也不理论。况那贾珍虽说总管此项事务,却也只是头一日训些话而已,此后也只教贾芸、贾蔷两人有事再报,无事莫去烦他。贾芸也不好管他东府的规矩,只一心把自己荣府这边的事情做好。

安排好府外事务后,贾芸便回至府内,从大观园后门进入园中,那里一众专职防护的女仆都已列好队伍。贾芸也像方才那般,照样分派各人职责。也是两个班头,每次轮班也要说规矩、演拳术。

过了两日,贾芸在府外巡察一番,正要进入府内,忽见宁荣街那头一群人抬着两个轿子,已过了宁府门口,径往荣府走来。只见角门这边一个看门的老仆道:“前儿听赖大爷说,甄家有人要在这两日来拜访,这该就是了。”

贾芸听了,方想起那日随贾政去上朝路上,在长安门外听北静王说过甄家小姐上京待选的事,来人或许就是她。原书中并未有此一出,也不知这位小姐是甄家第几个小姐。

他便走到角门边,向那守门的老仆问话道:“老周头,你可知甄家什么人来了?”那老仆见贾芸过来,忙哈腰笑道:“二爷倒把我问住了,赖大爷只说是甄家的人,也没说是什么人。”正说话时,那轿子已到门口,老仆忙趋前问了问,果是甄家来人,忙命一个小子快进去报与太太、奶奶们知晓。

贾芸便让在一边,要等两个轿子进去后自己才进入。谁知后面那轿子的窗帘忽从里面掀起,露出半张绝世容颜来。那张脸上的眼睛只向外面一溜,恰好溜过贾芸的脸庞,那窗帘便又匆匆放下了。贾芸呆了呆,觉得那张脸甚是熟悉,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一时来人都抬着轿子进去了,贾芸才进入府内,从边道一路去大观园了。

原来来的正是江南甄家甄应嘉之族兄甄应昌的夫人,及其孙女儿甄可薰。当日来京时匆忙,甄家在京的房子尚未腾出,就便住在北静王家中。那北静王的王妃正是甄应嘉的二女儿,与贾府内眷甚是亲密。自前日搬回甄家房子后,便打点礼物来贾府拜访。

王夫人正在上房,恰好史湘云今日来看望宝玉,李纨也约着宝钗、黛玉并迎、探、惜三姐妹在这里。听到外面报说甄家大太太和姑娘来了,王夫人便知是甄应昌的夫人和其孙女,忙领着众人出去迎接。因宝钗、黛玉、湘云三人是客,也不好舍下宝玉、凤姐,让这里冷落,便依然待在这里。

史湘云却向里面的宝玉取笑道:“听说那甄姑娘是人间绝美的,你怎么不去看一看呢?”宝玉嗤了一声,笑道:“哪有什么绝美人物,凡在三界中的哪一个没有瑕疵,若真要找一个完美无瑕的,你别在人间搜寻,去西方极乐世界兴许能找到。”

宝玉这番话倒吓了众人一跳,从未听过他有这番言语。宝钗、黛玉用眼睛怔怔望了里面宝玉一回,又忍不住互相对望一眼,旋即都低下头来。史湘云还道宝玉是跟黛玉又闹什么别扭了,故意拿这些话来激将她,便扑哧一笑,不再言语。

倒是躺在另一边的凤姐听了,觉得宝玉有理也没有理,便说道:“这话说对了一半,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人,只是为何要去西方极乐世界寻找,难道要找一群秃子?”说的大家一起笑了。宝玉却认真回道:“不去那里找,还有哪里能找到?”凤姐竟也认真答道:“当然是东方长乐世界!”

众人只当笑话,皆笑的捂口捧腹。那黛玉更是禁不住,连咳了两声,笑道:“罢了罢了,这两个都要出家了,只是一个要去当和尚,一个想要做个道姑。”

宝钗先还跟着一起笑,听到黛玉这句话,忽觉不妥。往常若是宝玉说一句当和尚,那黛玉必是要伤怀自怜的,如今见她竟没有一丝伤感的意思。再回想刚刚宝玉和凤姐说话时,那认真的态度,竟是在当真!又想到他二人遭魇镇的事情,莫非因此竟改变了这两人的性情,都一起看破了红尘?

还在狐疑时,忽听外面有丫头传话道:“甄家太太带着姑娘来看二奶奶和宝二爷了!”众人慌忙起身。一时便见王夫人领着一位富态的夫人及一位漂亮的姑娘进了来。原来甄大太太和孙女先随王夫人去拜见了贾母,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要看望宝玉二人病情,于是过了这边来。李纨和迎、探、惜三人也一起跟随进来。

宝钗、黛玉、湘云三人抬眼一瞧,顿觉眼前一亮。只见那个甄可薰果然美丽不凡,容貌确与秦可卿有九分相像,只是气质态度却截然相反,予人一种阳光感觉。而且她衣着与一般闺中女儿不同,上身粉色绣着花边的箭袖对襟,下身青紫色缀着云底的马裙,底下两只厚底绣鞋露出半截,竟有一股侠爽英武之气。

李纨笑着将宝、黛、湘拉在一边,又招手让探春过来,才悄悄笑着道:“你们可知道刚才老太太是怎么夸她的?”四女除了探春是知道的,余者都摇头不解。李纨又笑道:“老太太说,这姑娘竟长着我们这边四个姑娘的样貌,你们猜哪四个?”

宝钗和黛玉早有了个见识,互相对望一眼。湘云笑道:“我只知道她一半像宝姐姐,一半像林姐姐,只不知还有哪两个?”李纨道:“老太太说,她有林姑娘的眉骨、宝姑娘的面肤、云丫头的豪爽、探丫头的英武。”说得四女互相观望不休。

那边甄太太和甄可薰早已去了里间看望两个病人去了。迎春、惜春并几个大丫头忙也凑到李纨这边来,一齐笑着看宝钗、黛玉等人。宝钗本以为黛玉会如往常那般不堪调笑,谁知她竟然微微一笑,往里间望了望。她便知黛玉与自己一样,心下觉着是得了一个新知己。

一时忽见那甄可薰从里面跳着跑了出来,先向众姐妹摇手笑着招呼一声,再仰头朝门口上槛望那悬着的玉,展颜笑道:“我倒要见见是什么人的血,能与胎玉一起调和气息!”声音犹如晨鸟吟唱,婉转动听。

众女不知她竟爽放如此,一时都愣住,谁知甄可薰已若飞鸟投林般,跑入她们这一堆人中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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