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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陈曦的困惑14（第1页）

陈曦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见到陈鸣晓和栗云娇的时候，显得十分不安。在陈鸣晓和栗云娇的诱导下，陈曦不但诚恳地给强强道了歉，还信誓旦旦地向刘老师和园长保证，再也不会学任何动物的样子和小朋友抢东西了。但强强依然对陈曦心存畏惧，一个劲儿地往刘老师身后躲。当陈鸣晓和栗云娇去商场给强强买礼物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离幼儿园放学还有一个小时。

上了车，陈鸣晓看着栗云娇：“难道说咱儿子真的有问题？有没有一种儿童心理疾病，叫做模仿动物强迫症？”

“有没有这种病我不知道，我就怕有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陈鸣晓瞪大眼睛看着栗云娇。

“栗雅说陈曦变成碧喜的样子和她抢樱桃，妈说看到家里的墙上爬着一只巨大的壁虎，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那么多孩子作证说他变成了红雷。而且，我也曾经在夜里摸到他满脸都长满了毛发，我好像也看见过他变成了一只猫。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咱儿子真的能变成其它动物啊？那不成天下奇闻了！到目前为止，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科幻故事里。故事，懂吗？是假的，最多只是人类的梦想！”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么多的巧合，万一咱儿子真的能变怎么办？”

“啊，哈哈！这怎么可能？！哎呦，我说媳妇，你也能太搞笑了！瞬间变形，咱儿子，孙悟空，哈哈哈！”

栗云娇看着陈鸣晓，脸上带着愠怒：“亏你还能笑出来，我当然不希望这是真的！”

“我倒希望这是真的，那咱儿子可就…”

没等陈鸣晓说完，栗云娇就怒怼道：“得了吧你，你希望别人都把咱儿子当怪物？”

强强的姥姥和姥爷都是开明人士，他们认为小孩子抢东西吵架很正常，在一番谦让之后，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陈鸣晓和栗云娇给强强买的玩具和儿童食品，算是原谅了陈曦。

吃过晚饭，栗云娇忐忑地打开了幼儿园家长微信群，这一看不要紧，她本来就脆弱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微信群里已经炸了窝，几百条信息都是关于陈曦变成狗狗抢夺玩具的事儿。在一部分家长的强烈要求下，幼儿园把监控视频发到了微信群里。有几个家长竟然怀疑幼儿园招收了一个怪物，并要求陈曦的家长作出说明，甚至有人要报警调查此事。

陈鸣晓从满脸苍白的栗云娇手里拿过手机，只看了十几条信息，便忍无可忍地把手机仍在了床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群弱智，白痴！”

栗云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扔我手机干什么啊？有本事堵住他们的嘴！”

陈鸣晓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向家长微信群里发出了第一条信息：我是陈曦的爸爸陈鸣晓。首先，我对陈曦惊吓到各位的宝宝感到十分抱歉，特别要向强强和他的家人表示歉意！但我也得说，咱们这群里的某些人连起码的科学素养都没有。据我所知，要想克隆一只狗只能用狗的细胞，而且至少也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吧。我们家是个正常的家庭，不是科学实验室，说我儿子是怪物，能在瞬间变成一条狗，请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的话，咱们法庭见！”

微信群里瞬间沉寂了。陈鸣晓趁热打铁，又发了第二条信息：幼儿园的教室里到处都是红色的东西，屋顶挂着红色的气球，墙上挂着鲜艳的图画，小朋友手中拿着棕红色的毛绒玩具。这些红色的物体都有可能通过教室的玻璃，或者柜子和桌子光滑的表面，反射到监控探头里并重叠在我儿子身上，这就是一种巧合。我希望大家能够设身处地地想想，尊重我们这个家庭，尊重孩子，更重要的是尊重科学。

有一部分家长压根就不信这事儿是真的，这其中大部分是理科技术男。有个小朋友的爸爸是个生物学博士后，他从最权威的生物科学期刊上下载了生命科学最新进展的内容发到了微信群里，用确凿的证据说明，目前最先进的生命科学技术也不能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变成另一个人，更不用说变成一只狗。因此，大部分家长觉得，这样没有科学道理的事儿，如果信以为真而且到处传播，显得忒没科学素养。但有那么几个较真的家长，以基因突变为由论述了此事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个和陈曦交换玩具的小女孩的家长，坚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说谎，说她女儿看到陈曦在抢玩具的时候，确确实实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满红色毛发的狗狗。他们希望陈曦的家长能够带着他到权威机构进行基因检测，并把结果公布出来，以打消人们的顾虑。

陈鸣晓本来对此建议嗤之以鼻，但看到栗云娇越来越忧郁的神情，也为了证明自己的儿子是个正常人，便先就此事咨询了主修生命科学的陈鸣鹤。在遭到了亲妹妹的一番嘲笑之后，他终于下决心带着陈曦到医院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一周后，当陈鸣晓和栗云娇看到几分检测报告上一切“正常”和99.99999%的与父母基因相似度后，仍然固执地坐在了医生面前。

医生看着陈鸣晓：“没问题，这是您的亲生儿子”

陈鸣晓苦笑道：“这个我知道，我们想了解的是，我儿子身上有没有特殊基因？”

“特殊基因？”

“对，跟您说实话，我儿子在幼儿园和一个小朋友发生了冲突。那个小朋友非说我儿子变成了一条狗狗和他抢玩具，而且还有其他几个小朋友言之凿凿地为他作证。过去我们家养过一只藏獒，我儿子经常和那藏獒一起玩耍，会不会是那藏獒的基因进入了我儿子体内，然后引起了变异什么的？”

医生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啊！这你们也信？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们儿子可就成了稀世珍宝了。我们的基因检测技术非常先进，任何基因变异都能检测出来。从基因测序的分析报告上看，你儿子不但没有任何的基因变异，而且其基因非常完美，绝对不会变成一只狗狗。”

咨询过医生之后，栗云娇只是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呈现出多少喜悦。陈鸣晓却十分兴奋，执意要庆祝一番。他们刚刚在餐厅里落坐，陈鸣晓就迫不及待地将所有检测报告和向医生问诊的视频上传到了家长群里。他一边发一边撇着嘴咕哝道：“哼，这回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到了晚上，针对这些铁证，家长微信群里一连串点赞的大拇指，有几个过去言词激烈的家长还羞羞答答地道了歉。自此以后，所谓陈曦能够变成一条狗狗的传言便在家长群中无声无息了。但同班的小朋友对陈曦仍然心存恐惧，幼儿园不得不给陈曦调了班。陈曦自知闯祸极大，此后不但再也没有和小朋友们发生过冲突，而且在新的班里又多次得到班主任郑老师的表扬。

虽然一切恢复正常，但栗云娇本已好转的神经衰弱症又犯了，几乎每天夜里都失眠，人也变得面色萎黄，看起来无精打采。陈鸣晓自然知道妻子的病因，为了获取儿子到底能否变形的第一手资料，也为了打消妻子的疑虑，他告知栗云娇，自己决定对儿子实施“火力侦察”。

这段儿时间，陈曦觉得爸爸的行为很不正常。爸爸经常和他抢东西玩儿，玩具枪，变形金刚，塑胶花豹，什么都抢。不仅如此，爸爸还总是故意学着绿珠或红雷的样子偷袭他。刚开始的时候，陈曦很愿意和爸爸玩这种游戏，但时间一长，他便觉得爸爸简直成了以老欺小的老小孩，显得十分幼稚。他跟妈妈说自己怀疑爸爸得了返老还童综合症，惹得神情忧郁的妈妈竟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陈鸣晓的“火力侦察”有时候很过火，好几次把儿子欺负得嗷嗷乱叫。陈曦觉得很委屈，因为妈妈对爸爸的行为并未严格加以制止，于是，他便去找奶奶告状。在受到老妈一次比一次严厉的斥责，并确信儿子在受到严重刺激的情况下表现一切正常之后，陈鸣晓决定将所谓的“火力侦察”行动偃旗息鼓。这一天，陈鸣晓在对儿子进行了最后的一次“火力侦察”之后走进卧室，他关上门，对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栗云娇说道：“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栗云娇勉强笑了笑，并点了点头。

陈曦虽然年龄尚小，但也渐渐感觉到了自己与众不同，并因此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三岁的时候，他学着碧喜的样子和表姐栗雅抢樱桃吃，把栗雅吓得又哭又叫。从此以后，本来和她关系很好的栗雅，只要再见到他，便将他当成怪物，时刻防备着。那是他第一次有意识地模仿动物的行为，便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时隔不久，他又学着来福的样子，爬到屋顶上去拿落在吊灯上的气球，吓得奶奶不但摔了手中的饭菜，还提着菜刀满屋子找怪物，这让他心中十分忐忑，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从家人的言谈话语中，他感觉到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不喜欢他模仿其他动物的样子。后来，又发生了他模仿狗狗与幼儿园的小朋友抢玩具的事件，小朋友们被他吓得大哭小叫，并且都不敢再靠近他。他被调到了别的班，失去了和已经熟悉的小朋友们建立起来的友谊，这让他幼小的心灵遭到了重大打击。但他模仿动物的行为往往是下意识做出的，直到造成了不好的后果，才知道自己闯了祸。比如，他在幼儿园里模仿红雷和小朋友抢夺玩的事件发生后不久，有一天晚上，他和茉莉园小区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虽然扮演老鹰，却学着绿珠的样子，窜过阻拦他的虎子，去抓扮演小鸡的玲玲。结果，他不但把玲玲的胳臂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还让玲玲受到惊吓，夜里啼哭不止。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都说，他们看到陈曦变成了一只大狸花猫，凶猛地扑向了玲玲。玲玲的奶奶和爷爷来家里“问罪”，而他的爷爷和奶奶只能一个劲儿地赔不是。爸爸和妈妈下班后，又带着他和慰问品去玲玲家赔礼道歉。他们刚进玲玲家的门，玲玲就哇哇大哭，拉着妈妈躲进了卧室里。自此以后，小区里的小伙伴们看他的眼光都与之前有些不同，他们似乎都得到了大人们的警告：离那个陈曦远点，那孩子行为怪异，不太正常。渐渐地，有一种说法在小区里传播开来，大意是，陈曦似乎具有一种对小朋友来说及其危险的特异功能，能在瞬间变成其他动物，又在眨眼间变回人形。陈曦渴望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尽情地玩耍，但随着这种说法愈演愈烈，小朋友们似乎都害怕他，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即便有些胆大的小朋友仍然愿意和他一起玩耍，比如邻居韩爷爷的孙子，那个比他大将近两岁的虎子，却总以窥探和提防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遭到了同龄人的冷落，感到越来越孤立。但他又十分渴望友情，心灵因此备受折磨。他知道，是自己模仿家里宠物的行为吓到了小朋友们，但模仿宠物就真的让自己显得那样可怕吗？

过去，由于年龄幼小，陈曦只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奇异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能够思考一些较为复杂的问题。在遭到孤立之后，每当他站在远处看着快乐玩耍的小朋友们，便会回忆起自己每次模仿家里的宠物而让别人受到惊吓时的情景，确实感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看到自己吐出过和碧喜一样的舌头，胳臂和手上曾长出过和红雷或绿珠身上一样的毛发，也看到过自己的手变成了像来福那样的爪子。就在他吓到玲玲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儿，让他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那天奶奶在厨房里做饭，他在卧室里和绿珠玩耍，他学着红雷的样子吓唬绿珠，绿珠似乎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红雷，一声喵叫窜出了卧室。他得意之余瞄了瞄衣柜上的试衣镜，发现红雷就在那镜子里。他在镜子前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变成了红雷的自己，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儿，自己在模仿家里宠物的行为时，真的会变成他模仿的那只宠物。他为此感到既困惑又恐惧，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自己是个妖怪？他好几天吃不下饭，也没能睡好觉，做了许多噩梦。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带着他到附近医院的儿科去看病，也只是拿了些开胃和安定心神的药物。

从此以后，他和小朋友们玩耍时，再也不敢模仿家里宠物们的行为了。他小心隐藏着自己能够变形的秘密，不让别人知道，甚至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这让他渐渐地变得有些孤僻。其实他并不总是想模仿家中宠物的行为，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身上的骨骼都会不由自主地叽里咕噜地剧烈颤动，还会在一瞬间感到强烈的眩晕，过后身上也会产生火辣辣的灼热感，这些感觉都让他很不舒服。但几乎每次模仿宠物们的行为，他都是在极有兴致或者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就能让自己真的变成被模仿的那只宠物了。

除去孙悟空，他没发现也没听说别的任何人拥有这样的变形能力，因此而产生的恐惧感在他心中持续了很长时间，并总在问自己是不是个怪物。他也曾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妈妈和爸爸，但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件事如果让大人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因此，还是暂时保密为好。但他逐渐感觉到了来自家人的怀疑，特别是妈妈，会在他玩耍的时候默默地观察他，脸上布满了忧郁的神情。有时候妈妈和爸爸会关起门来谈论他，有一次他变成绿珠的样子，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但爸爸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变形这件事是真的。至于爸爸对他的“火力侦察”，他也是后来才偶然知道的。可是，在那之前他已经被长辈们反复告诫不许模仿动物的行为，他怎么可能再模仿动物去对抗爸爸，让他抓住把柄来责备自己呢。这点聪明劲他还是有的，因此，爸爸的所谓“火力侦察”注定会失败。

奶奶和爷爷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奶奶只是告诫他不许再学着动物的样子吓唬小朋友了，而且依然带着他去找小朋友们玩耍。奶奶向邻居们保证，那些关于自己孙子的传说都是谣言，她已经狠狠地教训了陈曦，不会再发生过去那样的事情了。爷爷在闲下来的时候，会和他一起给家里的宠物们喂食，还教给他如何逗弄紫威，带着他去看望红雷，这让他对家里的宠物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加深了他与宠物们之间的感情。但自己为什么会变形？自己为什么与别人不一样？自己到底是个正常的人还是一个妖怪？这些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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