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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此时已是晚秋,满山落翠一片萧然。
宗主徐观海立于山门,从早到晚一动不动,只因这一天,陆准回山……
陆准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徐观海脸色终于变化,看着步步而来,越来越近的身影,老宗主眼中渐渐湿润,然后高声喝道:“弟子陆准,如今可知长生艰难、可失敬畏之心?”
陆准浑身上下衣衫褴褛,脸色灰败看起来极为吓人,此时热泪横流,走到宗主身前,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弟子知道,弟子谨记!”
徐观海眼中渐渐凌厉,沉声继续问道:“你可忘宗门恩义,忘了师尊教诲?”
陆准伏地,早已泣不成声:“没有,弟子不忘!”
宗主久久无言,半响之后凄然一笑,问道:“可从奸邪之辈,可行苟且之事!”
陆准以头顿地:“弟子,不敢!”
徐观海漠视陆准良久,终于神色渐渐温和,目中隐隐透出怜惜:“弟子陆准,犹记当日所言,可守当日本心?”
陆准闭眼摇头,任凭眼泪肆意流淌:“弟子记得,但是……但是……弟子没有……”
“住口……抬起头来!”山门处,徐观海须发横飞,怒指左右两座石像,大声咆哮喝道:“今日二祖当前,你自问本心,可有欺师灭祖之心?”
“弟子,绝无此心!”陆准终于放声大哭,抬头看着山门左右二祖石像,热泪横流悲声说道:“宗主,弟子有罪!”
陆准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陆准离开天机阁的时候,知道了两位师叔遇难的事,沈落雁当时相告,只是想让他知道,祁山失去两大长老,或许已经无法支撑下去……小秘境之变后,沈落雁更加肯定陆准的价值,如果能够引进宗门,绝对是大功一件。
陆准在那一刻,就确认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惶恐,浮岛上两位甲衣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最后的举动,都在表明这件残忍的事情,真实的发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天机阁,一路上更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恍恍惚惚的回到祁山,直到山门在望,宗主立于山门,大声对他问出那番话,最后那一份侥幸之心,终于轰然倒塌……
刚才两人那番对答,正是陆准当日归宗,徐观海在问剑峰上,以宗主身份对他做的宗门训诫!
徐观海看着哭倒在地的陆准,凄然长叹一声,走下山门石阶,伸出双手扶起陆准,摇头说道:“孩子……云舒最后留言……不知者,无罪!”
不知者,无罪!
祁山老祖顾天都,曾经在订下宗门戒律之后说过此话:“宗门弟子犯律,不知无罪,若有不赦之罪,问其过,废功、逐宗或选或齐,大逆之罪,并告天剑刑之!”
方梦石留下的话,宗主自然记得清清楚楚,陆准所犯不但不赦,更是大逆之罪,但是徐观海默然思索良久,终于还是扶起陆准。
“祁山弟子陆准,无心犯师……”徐观海语音颤抖,半响之后咬牙说道:“不知者,无罪……有过……责面壁鹤唳峰,每日子时领天剑刑问,期十年!”
徐观海说完之后,大袖一挥身上飞出一到铁牌,直奔鹤唳峰而去,牌在半空已经化成一座铁台,轰然落在鹤唳峰顶……此乃祁山刑台,历为宗主掌控,可以请下天剑,刑讯宗门弟子。
徐观海说了这番话,请出刑台之后,好像已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再也不看陆准一眼,转身而去一步一步走上紫霞峰,进入大殿之后才颓然坐下,苍老的面容上早已湿润,两行老泪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
陆准无心,但是他所犯的是杀师之罪,不但在不赦之内,更是大逆之中位列第一的罪行,甚至比顾玄机当年所犯,更加严酷!
但是,祁山已经风雨飘摇,张如晦、方云舒两人去后,只余徐观海一人镇守宗门,门下四大弟子在南疆受伤未愈,陆准带回千年紫丹罗,他们想要恢复修为,最少也要调息十年。
修真界宗门论品,百年一问宗,十年之后就是论宗大会……祁山甚至面临无人出战的尴尬局面!
徐观海没有选择,他要留下陆准,让他十年之后待罪立功。
而且,哪怕徐观海心伤师弟、师妹遇难,每每想起此事不免肝肠寸断,但是他铭心自问,陆准虽然犯下大逆,但是这孩子确实无辜……
陆准自从归宗之后,先上凌霄峰,取回宗门传承心法数十,其中不乏早已失传的秘法,后战问剑峰浴血护山,然后再赶赴镇风峡,救回宗门四大弟子。
就是这次陆准所以犯下大逆之罪,还是因为他为诸位师兄寻药,陆准东海苦战,后入小秘境,失陷虚空之海,一路历尽艰难,随着龙舟修士回归,已经在修真界传扬开来。
可以说,自从陆准入门之后,每一件事都做的无可挑剔,甚至为祁山长了不少颜面,因为他的缘故,已经有不少修士,开始重新看待祁山。
如此弟子,不管哪个宗门,无不珍惜视之,如果不是陆准所犯,实在大逆难赦,宗主甚至连喝斥都舍不得,哪怕犯下戒律再多,以他的功劳,足可一笑赦之。
可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犯的是杀师之罪啊!
“列祖烈宗……我改如何是好!”徐观海跌坐在大殿之内,老泪纵横喃喃低语:“云舒、如晦,我不该让你们去的……陆准这孩子……他也是可怜啊!”
徐观海此时如何不知,所谓的青囊山求助虚空之事,就是一场阴谋,但是能怪徐山陵?他送回两滴地泪,祁山不但无法怪责,还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份不贪之情!
如此,怪李盈袖?人家手不沾血,就设下这必死局面!
方云舒借地剑带回的讯息,清晰的说明了当时局势,哪怕陆准不出现,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既然老天让陆准经过,原本刚好救回两位师叔,如此就是化险为夷皆大欢喜的局面……只是毫厘之差,却成了如此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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