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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易青生前,母子俩相处的时间非常少,林易青总是在忙,一直到她去世的那天都还在工作。
他这话说得平淡,双兖却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她试图安慰一下他,&ldo;我也不知道黄婶喜欢什么花。&rdo;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黄芳的喜好,最后郁闷地得出了一句结论,&ldo;我只知道她喜欢钱……&rdo;
訾静言望着她,慢慢勾起了嘴角,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一个母亲给自己孩子留下的印象,竟然是只喜欢钱。
双兖见他笑了,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成效,美滋滋地也笑了笑,&ldo;林阿姨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rdo;
訾静言仰头向上看了看,给出的答案很客观,&ldo;在工作单位,她是行业楷模。在家里……她是受尽宠爱的人。&rdo;他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林易青并没有扮演好她的家庭角色,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和好儿媳妇,但这不影响她的家庭地位,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赢得别人的喜爱。
双兖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又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指出事实,&ldo;受尽宠爱的话……你不是也一样吗?&rdo;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訾静言的反应慢了半拍,思索片刻后他才道,&ldo;那是以前,现在江山已经易主了。&rdo;
这次没反应过来的换成双兖了,她下意识地张口就要证明自己的话,&ldo;你不在的时候,阿婆经常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rdo;
訾静言听她说着,给花付了钱,随后便往外走了,双兖有点急了,跟上去的同时嘴上也没停,&ldo;訾叔叔也会经常打电话到家里来……还有陈姨……&rdo;
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见到的所有情状,訾静言却只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让她觉得自己说这些很没意思,都是一些琐事,听上去怪无聊的。
她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沮丧,终于在他们走进墓园前消了声。
白色的大门前,訾静言放慢了脚步,在跨进墓园的前一瞬转过了身,双兖本来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只顾低着头往前走,等她注意到訾静言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离他很近了,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蓦地变得有那么一点点远。
她想起了初中时看过的电影台词。
&ldo;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是100步,我已经走了99步,就等你走最后一步。&rdo;
电影里用来告白的台词,到了她这里变成了倒带状态,只是她捂在心口的一场暗恋而已。她缓缓把自己迈出的腿收了回来,像是一个慢动作,随后她抬起头来,适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看着訾静言。
他居高临下,垂着眼眸,叫人不太辨得清喜怒。
太阳有点晒,把他身前刷出了一片阴影,双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手背在背后,鞋尖点在地上,挪进了那片阴影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又去看他的表情,这次他轻声叹了口气,&ldo;你就那么想安慰我么?&rdo;
双兖点头,&ldo;三楼的那间教室是你以前那个班吧,我去问了肖老师……&rdo;背后打听人总不是什么好事,她摸了摸鼻子才接着道,&ldo;她说林阿姨在那里给你开过家长会,我就想……你会不会……其实一直很想她……&rdo;
她越说声音越低,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闹了个乌龙,或许他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呢。
訾静言看着她一脸的局促不安,不算特别热的天气里,她鼻尖上竟然沁出了一点汗,他想也没想就伸手给她抹掉了。他的手凉,双兖被吓了一跳,但也没躲开,颤着睫毛动也不敢动。
訾静言心神一晃,大拇指从她鼻尖上轻轻擦过去,却没有把手收回去,只是落在了半空,对她摊开了掌心,掌心的纹络清晰分明,一如多年之前。
在她跌倒的时候,他向她伸出手,问她伤到了没有;在她总把铅笔弄断的时候,他向她伸出手,坐在乡下的旧沙发上帮她削铅笔……在眼下的这个时候,他又向她伸出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一瞬间,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有种她看不分明的气氛在蔓延,濒临发酵。
她攥住了自己的手心,觉得好像也出汗了。她又松开手,不着痕迹地贴着裤缝蹭了一下,才慢慢地把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訾静言立刻屈起手指,包住了她的手。
双兖有一瞬间的恍惚,晕晕乎乎地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她猛地清醒了,心跳飙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带起的气流裹携着她的神经,微醺着醉,醉着醒来。
訾静言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面上还是他一贯的波澜不惊,&ldo;手上也出汗了。&rdo;
双兖呆住了。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干燥温热,三月还是三月,但不是她的春天。
片刻后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话却说得有点语无伦次,&ldo;啊……嗯,我带了纸……有点热,擦一下就好了。&rdo;
訾静言看着她,沉默了两秒,是她不太看得懂的那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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