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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鏖战16（第1页）

我记得那位樵夫说过，我的刀很快。

我享受那种于山间林地中挥刀的时刻，我热衷于聆听那些被我手中刀刃驱赶，哀嚎奔逃如丧家之犬的破风声，我沉溺于这种几乎将世界上的一切都攥紧在手中的感觉。

我其实很馋他那根长烟杆，那根细长油亮的烟杆，杆侧嵌着一根根细长的黄金，自烟嘴一路延伸至焰口，几点赤红隐在漆黑的烟土下，随着他双肺的抽动而膨胀燃烧，蹦出几点微弱的火星，喷出一圈圈扩散的烟雾。

我曾不止一次在舞刀时，看到他佝偻着身体蹲坐在一旁慢慢的吞云吐雾，欢愉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透过那片自他口中缓缓而出，浑浊缭绕的浓浓烟雾，我看到他那张如山间老树上的老树皮一般，爬满无数皱纹的老脸在烟雾冲入双肺中的瞬间舒展开来，就像是一泓震荡的溪水突兀的止住了风波，快乐几乎要从他那高高耸起的眉角边缘浸出。

也许是我眼神中的贪婪太多，甚至足以让他从这份过于庞大的欢愉中惊醒。

他曾不止一次的警告我不要打他那根烟杆的主意，说我这个小兔崽子吃了他的武谱也不给他整些银钱买烟土来。

虽然我对他那根烟杆颇为眼红，但终究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他不止一次和我在闲聊时提起他原来的故事，也许每一个走向落寞的人都会有这样一个在他人面前夸耀自己辉煌过去的习惯，哪怕只有一个听众，他也会讲得极为认真，明明平时说话时音节晦涩粘连，时常让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每当他讲起这些故事时，却又每次都那么兴奋与欣喜，乃至于沾染上了几分足以被称为朝圣者般的虔诚。

他说他原来是陈国道司的道卫，曾多次围捕那些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看起来犹如仙神的家伙，而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个曾为祸一方的“观我寺”。

那是一场大战，他和他所在队伍以前先锋的身份冲入敌巢，在无数敌人的围困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最终仅有他一人生还。

而他也在这场大战中伤到根基，自此以后便只在道司挂一虚职，每月稍有给养，不仅够他基本开销，甚至还颇有余财。

我很心动。

我曾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自己也想要加入陈国道司的想法，然而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时，他只会好似突然失了魂一般，静静的眺望着远处那片跌宕连绵的嶙峋山岳，仿佛自己也成了这座沉默的山的一部分。

但目光却深邃的仿佛要将一切都吞进去。

终于在我无数次的询问中，正当我又一次目睹他那般沉默，早已不抱多少希望时，一句仿佛卡在喉间多时，如今终于到来的话从他的口中蹦出。

“三天后，我会带人来找你。”

而后，他如苍鹰击空般纵身而去，不过几个辗转，身影便已隐于万千林木之后。

我仰头而望，无边林木耸立纵横，光秃秃的枝丫如剑般划破天色刺入空中，将这片阴云密布的天空划分切割。如今已入深秋，无数青叶早已被秋雪染上枯黄又无情的拂落，枯黄的落叶层叠堆砌铺在地上，早将这片青山染上枯色。几声沉闷的雷声自云中翻腾，不多时，便有大雨自乌云中湍然而落，遂积雨水滂沱。

我怀着欣喜等了很久。

我帮妹妹吃了一顿鞭子。

因为老东西说她是赔钱货，不如卖给人贩子当几块银子。

说着说着，他就又扯下了那根挂在房梁上的鞭子，一边痛骂着一切一边挥舞着鞭子劈头盖脸的砸向我们。

我还在等。

最后等来的是那两个带着奇怪面具的男人，他们先是杀了我那尖叫的父亲，然后又杀了我那正在帮父亲端饭过来的傻妹妹。

我的刀很快。

入秋时，曾有无边落叶在萧瑟秋风中飘落而下，在这片枯萎的叶雨中，他要我拔刀斩尽落叶。

于是我苦练到满山青叶枯黄尽落，练到群山再无一片枯叶，只有无数尖锐的枯枝如剑般指向天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他说，他当年不如我。

刀光骤然落下，然而凌空之中，亦有寒芒疾纵而过，两者不过稍一交接，便炸出一连串绚丽火花。

一股强大的劲力轻易的偏转了手中横刀，金铁交击声骤起，还未待我弯膝跪地，抽刀复归横斩而出，他们的利剑便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们的声音很难听，像是山中夜时狼狈发令的声音，夜中应有狼狈行于山梁之上，常以呼嚎令使，遂有无尽喧闹声回荡于山中。

他们说我比我父亲要强多了，至少我父亲在我这样的年纪还使不出这样一手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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