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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所谓狐朋（第1页）

“何为道？”

时至今日，李越依然记得这句振聋发聩的话语，哪怕发出这句沉重疑问的老人的声音在年岁的侵蚀下轻的就像是一根自半空中摇摇晃晃轻坠而下的浮羽。但这样一个问题显然太过庞大也太过可怕，几乎将在场所有人一时都震撼到无言以对，唯一能做的只有纷纷低下头来沉默不语，宛若佛门山前一尊尊静默的石像。

这便是李越初入苍海郡道司学堂后的第一堂课，即便如今或是日后回想起来，这个瞬间却始终清晰如昨日，从未有过半分褪色。

“显然，这是一个颇为广大乃至于抽象的问题，从古至今有太多太多的前人先贤试图找寻出真正的大道，试图证明自己的道才是真正的大道，那个时代，才是真正的万道昌繁！”

“在那个年代，无数的道从起点而始，往彼岸而去，试图渡过那道天堑，而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如今依然在尘世中传播的玄道，也正是我们陈国道司乃至于天下无数仙山名门所学之道！习天地人之妙玄，得上清之道法！”

“而后便是武道，炼血入命，以武落道；有武自然有文，所谓文道，以书卷天下明道，肩挑百姓，心负社稷……”

在李越视野中，这个矮小的老人仅仅只是盘坐在那个比他甚至还要高出几分的三尺讲台上，清晰低沉的话语如羽毛般自唇间飘出，飘然的浮在空中而后又飘然的落在地上。

苍海郡冬日破晓时刻比起其余季节要晚上许多，明明此刻已至卯时，窗外天空却依然漆黑一片，如坠墨中，只偶尔有几点朦胧天光自天顶坠落，似是墨池中流过的几道波光。

在微弱天光下，台上老人只见得几分隐约的轮廓，身后墙台上火光摇映，将屋内盘坐在蒲团上的众人一照，更见游影绰绰……

在李越记忆与视野的交汇处上，两位师者的身影逐渐重合，却又在重叠的瞬间复又分开，一大一小的两道轮廓此刻正在李越的眼前交叠反覆，耳畔讲道声此刻竟仿佛远在天边，他强撑着将自己沉重如山岳般的眼皮打开，却又在那自天灵宫内滋生而出的瞌睡虫的蛊惑下复又点起了头。

“所以……书……言一途……因…………”

艰难的抵抗着这阵如潮水般汹涌的睡意，在进一步的确认下，李越疲惫的思绪与神经终于确定，自己不仅仅只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寄居于刘书体内，同时还可以实时感受到刘书的情绪与状态，这也成功的解释了先前自己为何会被这位从未谋面的教习吓到心下震颤，以及自己现在为何会如此哈欠连天。

在与这阵睡意的搏斗中，显然还是困顿占了上风，耳畔的声音此刻如海浪般起伏变调，竟在耳畔响起一连串走调的歌音，而随着眼前那线天光与游影被骤然吹灭，李越终于还是坠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

……

“好了！好了！大家都静静！让我来宣布一下今日晨课自午课刘书的梦道时长！”

“此数由黄云与鄙人一同计算，以香园黄家与宁江胡家之名誉担保，绝无任何纰漏与错误！”

“刘书目前一共梦道时长为两个时辰两刻钟！此次算市夺魁者为李明！贾瞿！恭喜二位此次夺魁，得数银三十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哎呀恭喜李兄贾兄，今日得此大奖，可有获奖感言啊？”

“咳咳！黄兄过奖，在这里我首先想……”

话音戛然而止。

黄云疑惑的看着面前突然闭口不言的李明以及身侧几位本兴高采烈此刻却也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算市拥趸，不解的同时突兀的感受到了一股自身后传来的森冷寒意。

直到此时，他才如梦初醒。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惊恐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双手紧紧握拳，却又在李明慌乱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答案后慢慢松开。

随后，他便认命般的低下了头。

枯荣书院的春日一贯清新暖和，浑圆的暖阳早已自地平线下升起，炽烈的光华自其中涌出，将无云的辽阔青天完全照亮，自北方吹来的料峭春风早被这片日光浸的滚烫，它吹过枯荣书院的正门，吹过不远处梧桐树的树梢，卷过地上的青草，而后继续马不停蹄的奔向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檐上青瓦，有两只燕雀筑巢而居，在其羽翼下紧紧的栖居着几只孵化不久的雏鸟，暖阳中它们为自己孩子的食物而扑扇着翅膀飞起，在一阵短暂的腾空声后，它们便逆着那阵拂过自己羽翼的轻柔春风，飞快的往天边飞去。

欢快的身影仅仅在青天上留下几道模糊痕迹，就像是几滴墨落入潭中扩散而开，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远，很快便只见两颗黑点缀在极天彼方，却又很快便连黑点都彻底消失不见，想来是这点点清墨早被沉沉寒水洗净涤亮。

雏鸟们叽叽喳喳的期盼着父母早日归来，然而在过往时日里本应无比安静的檐下，此刻却传来了远比过往喧闹的嘈杂声响，这阵声音轻易的将它们的讨论声压下，其浩大声势极其轻易的让它们晕头转向。

雏鸟们尚不成熟的细小双眸里闪烁着几点疑惑的光芒，它们绞尽脑汁，兴许是在揣度着下方喧闹的原因，但显然，过度的思考往往只会招致浓重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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