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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理想是好事,可是如果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幻想中的话,早晚会被自己的美梦溺死。”
谢凝一直冻结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些许微笑,如假包换的恶意,充满了冷冰冰的嘲讽,而她自己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学姐……怎么能这么说……”
仇无衣无力地放下刚刚举起的酒杯,面色尴尬,虽然谢凝的话大体没错,但实在是有点过于直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指望谢凝给谁面子……这似乎也不大可能。
这个人无时无刻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身边的一切,却又往往让人无话可说。
“高居于七十七重天顶的雪白大门,人们不再因为衰老,生命,疾病,耻辱与不公而感到恐惧,那里是一切回归虚无的世界,又是包罗万物的世界,进入乐园者,万物能因他需求而出现,因他不需而消失,没有时间流逝,乐园之外一切力量也无法跨越……”
天九轻摇金扇,笑容没有因为谢凝的揶揄而产生丝毫的动摇,轻启涂着淡红色的朱唇,吟诵出一行行诗歌般的句子。
“永国的圣书之中所描写的乐园。”
谢凝向着有些头大的仇无衣解释道,她博览群书,永国的圣书其实是很经典的东西,自然不会被漏掉。
仇无衣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明白这是很不得体的行为,但对于所谓的圣书之类,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好感。
不过圣书中记载的乐园,也就是天堂倒是有些不同,一般教派的经典之中,总是不厌其烦地以各种华丽辞藻堆砌出天堂的幸福,可是这个乐园却一无所有,却又不是真的一无所有,只要人心想的就能变成现实,比那些有具体描述的天堂又高上一筹了。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切实际,我们仍然是人类,两脚踏着大地生活在世界上,期待把圣书中的乐园搬到人间,那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天九收起了手中的金扇,向着仇无衣指去,这个动作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与程铁轩日常的耍帅行为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那你所想象的乐园是什么?”
谢凝对天九的话依旧不以为然,她不信神,永远我行我素,不会因为任何劝诫而动摇,也不因为任何压力而掩饰自己的“恶”。
“现在的圣子城已经是我理想中的形态。统治者制定出完美的规则,其他人只要遵守这些规则就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只不过有一些人被心中的贪欲所左右,破坏了完美的规则,所以导致了无数悲剧。而我并不是正义,也没有拯救谁,我只不过背负了受害者的恨意,将利刃插入施恶者的胸膛。”
天九将扇子横置在桌上,微微后仰,向着天空举起了酒杯,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吊唁死者的亡魂。
“可是……”
虽然心中翻腾着无数言语,仇无衣却吐不出第三个字,千言万语化作了沉默。
这一番话中,天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的身份就是规则的守护者,却又只能行走于黑暗,其中苦楚,大概只有他本人清楚。
“然而这并非真正的乐园。”
谢凝的声音比刚才微微小了一点。
“是啊,只有到了不再需要我这种人的时候,这里才能成为真正的乐园,也许这就是我的梦想吧,就算一步步走在荆棘上,眼睛也看不到远方的终点线,但我只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不管结局是步入光明,还是步入黑暗。”
纵使天九脸上的微笑依然艳丽,仇无衣却觉得那种笑容不是真心的,就像在强忍痛苦一般,天九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如同一块块重石,不仅压在仇无衣的心中,更压在他自己的身上。
“对我们说这些话,你是希望我们帮助你吗?”
仇无衣忽然以近似冷酷的口气问道,强硬而又直白,眉眼之间隐隐罩着些许阴影,将两手生硬地按在桌案上。
“以我个人来说,自然是希望能够帮助我的人越多越好,不过我没有强求的意思,而且我也相信二位会严守秘密。这样如何?以天地激斗大会召开的时间为限,如果出了什么需要我出手的事情,到那时候二位前来旁观一下怎么样?看看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会有不同的感触。”
天九的邀请,不仅让仇无衣吃了一惊,甚至谢凝都感到非常意外。
时钟的指针前进了些许。
现在还远远没到深夜。
所以街道上仍旧灯火通明。
返回斗技场宿舍的路上,仇无衣与谢凝几乎没有什么话。
不是没有交谈的必要,而是因为仇无衣始终在沉思,思考天九这份“请帖”的意义。
如果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种突如其来的诚实背后往往隐藏着阴影,其实天九也是这样,刚才的一番话,未必就是他真正的本意。
“学姐你相信他刚才的话吗?”
仇无衣觉得现在询问一下谢凝的意见比较好,因为与天九曾经的交情使得自己无法以客观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而凭着感情衡量一切是不正确的。
“他刚才说的全都是实话,完完全全的实话,所以无论他的呼吸还是身体都没有说谎的预兆,但是他隐藏了一些东西,看不清全貌的真实与谎言无异。”
谢凝的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对于天九的说辞,她始终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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