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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天狮子就乘着狂雷,从天而降……
这一刻,清醒像锋利的剪刀,一下子切断了我本来就不太深入的梦境。颠簸的车厢里,坐在前排副驾驶席上,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回过头来:“火翼,做噩梦了?”
刚做的梦,一睁开眼就不记得了……我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虽然刚过中午,可这种参天林木中的山路依然十分幽暗,开车的是冰鳍的父亲,也就是我叔叔重华,我家不得不赶在八月台风多起来以前修缮世居祖宅的屋顶,可旧梯子坏了,店里卖的又根本达不到老房子那种高度,于是叔叔就和邻省山里的远亲联络,租辆小卡车去那里拉一些高大的竹子回来自己打梯子。
“我小时候去过!那个狮子村漂亮的不得了啊!”重华叔叔鼓动放暑假的我和冰鳍和他一起去,“而且村子很快就要废掉变成水库了,不去就没啦!”
所以就来了,居然没有考虑到少跟筋的重华叔叔根本没弄清路,车在这片陌生山林崎岖的道路上从一大早一直颠到现在。我叹了口气,把自己埋进座位里。有些奇怪啊……山林明明应当是充斥着灵气的地方,可这里意外的宁静,没有孤魂,没有木灵,没有魍魉,平静得像死去了一样……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火翼……”前排的冰鳍忽然问道。我把头伸出车窗外,微微湿润的风送来了若有若无的散碎声音,像冬日降落在指间的细雪一般,那是无数的细小铃铛发出的冰凉絮语,唠唠叨叨的敲击着我的耳膜。我问冰鳍:“是铃声吧?”
“铃声?我怎么听不见!”重华叔叔大笑起来,“不过狮子村村长家门口挂着好大一串铃铛呢,看来是走对路了!既然你们听得见,就指路吧!”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遗传了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的能力,我和冰鳍拥有看得见那些东西的眼睛,不像我只能听见有实体的东西发出的声音,冰鳍甚至连那个世界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可如果我们听得见而叔叔却听不见的话,那这声音一定不正常。
不知来自哪里的铃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浓绿的山坳后面,几家的白墙黑瓦探出头来,疏淡得仿佛不经意的戏笔。我和冰鳍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可就是有点不对啊,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也许……太安静,太干净了吧。然而重华叔叔发出了快活的喊声:“到了!这里一点也没变呢!”顺着窄窄的土埂,他毫不减速的驾车直奔一户人家门口,这家的房子虽然和村里其他的一样式样古旧,但却格外气派,露出美丽木纹的重檐下悬垂着巨大而耀眼的火焰,那是好大一串铃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便是这狮子村村长的家。
“已经来了啊!重华二哥。”一个中年男子走出老屋,听称呼他应该比叔叔年幼,可看起来却苍老了很多。他客气的把我们让进屋内,屋里干净宽敞,可是铃声却格外嘈杂。“吵死了……”冰鳍揉着额头,吃力的靠在了椅背上。虽然山里比较凉爽,可铃声一直在耳边,滋味实在不好受。我给冰鳍扇着风:“屋里特别吵呢……”
重华叔叔毫不在意,只是一味的向村长询问哪里有好竹子,可那个村长一听见冰鳍的抱怨,眼光马上就变了,他犹犹豫豫的窥看着我们,终于按捺不住:“这两位……是二哥家的?”
叔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疏忽:“哎呀,你瞧我都忘了——大的是空华大哥家的,这个才是我儿子!”他揉了揉冰鳍微带茶色的头发。
村长忽然变得意外的热情:“我记得二哥你和空华大哥是双生子吧,我们这里双生子算一个人,这两位也就是隔水不隔山啦!”这算什么话!
“你家时虎也差不多大吧?”叔叔问起了村长的独子,“没回来过暑假吗?怎么没看他?”
“他刚好出去!”村长似乎不太喜欢讲自己的孩子,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这几天我们村里正要举行祭典,不如让孩子们留下来玩玩吧!”
“好啊好啊!”对于这个邀请,叔叔好像比我们还要热衷的样子。
“干脆借个亲戚的喜气,请你们家少爷在祭典中舞狮子祈福吧!”村长的态度有点得寸进尺了。
“没问题!”叔叔一口答应了下来,冰鳍抱怨起来:“爸爸,舞狮子这种事,谁会啊!”
“不难,不难的!到时候只要披上狮子舞衣跟着铃声走就行了,就是门前的那串铃!”村长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我们身上,“两位少爷……都‘听得见’吧!”
我立刻把脸转向另一边,脸色难看起来,冰鳍知道事情不妙,忍住笑解释道:“这是我堂姐!”
为了避免那些东西的纠缠,我和冰鳍的头发都没留长,加上小的时候被祖父隐藏性别教养,所以到今天我们两个人也习惯像小时候那样穿相同的衣服,就算我现在没有穿裙子,也不能把我当男生吧!
那个村长却放心的出了口气,不但没有道歉的意思,而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还在发愁让哪位少爷舞狮子好呢,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不用考虑啦!”这算什么人家?还懂不懂礼貌啊!
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村长满足的带着叔叔去后山选竹子去了。居然要住在这里,简直是噩梦,难道这家没人听得见这吵闹的铃声吗?我和冰鳍洗了澡,换了村民自家织的青朽叶色土布单衫,马上逃到了屋外去了。开满野花的小路上铃声不至于响得这么厉害,好像质问一样。
“什么祭典啊?”我踢着路边的石子,“没有听说过七月里舞狮子的,又不是过年!”
冰鳍的气色还没有恢复,他点了点头:“看起来舞狮子是这个祭典的最重要的部分,就算深山里的风俗奇怪一点,也不该让外乡人来主祭吧,而且,火翼你听出来他们选择舞狮人的标准了吗?”
我用描着芒草和萤火的团扇支着下巴:“他好像说我们都‘听得见’铃铛的声音……难道,不是人人都听得见,只有听得见的人才能舞狮子吗?”
“所以才奇怪呀……”冰鳍低下了头,“祈福祭典即将到来,可这村里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
我勉强的笑了笑:“可能是个比较庄重的祭典吧……”暗淡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林叶,用金灰色的细线描绘着碧蓝的朝颜花纤细的轮廓,已近黄昏了。林间的小路掩映在孔雀羊齿华丽的叶瓣下,转过了一棵横躺的朽木,一片丝绒般的苔原展现在我们面前——湿润,丰厚,苍翠,还有用眼睛也能感受到的柔软,果然只有多雨的南方山林可以养出这么精致的苔!
“真不得了!”我惊得连扇子都丢了,“可得挖一点带回去铺在庭院里面!”看着我摇摇晃晃的踏上苔原,冰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你把鞋印都留在上面了!当心!”
苔还真滑啊,如果一个不当心……
“如果不当心就会掉下去!”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许多人就是这样掉进雷渊的。”
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回过头,苔原边缘站着一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一瞬间,我产生了直视夏日正午阳光一般的晕眩感。带着明朗的笑容,少年伸手指向我前方——因为地形的关系,初来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平滑的苍苔下竟藏着一眼深潭!那眼石潭像地狱张开的巨口,黑沉沉的潭水如同凝固了一般。这眼潭给人的感觉……非常得不好!虽然周围什么也没有,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脸都吓白了,跌跌撞撞的逃回冰鳍身边,忙不迭的向少年道谢,少年还以爽朗的笑声。
“对了,你就是时虎吧!”忽然想起村长那个与我们差不多大的儿子,我立刻脱口而出。冰鳍轻轻咳嗽提醒我注意礼貌。
“时虎!”少年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对对对,就是我呢!”运气真好,我猜对了,就连时虎本人都吃了一惊呢!“那你们就是要舞狮子的人了!”时虎坦率的打量着我们,“真是的,也不能请女孩子来舞狮吧!”这回轮到冰鳍发火了,的确他是长的秀气了一点,常被当成女生呢。我拼命忍住笑:“要舞狮的是这个,我堂弟!”
“我说嘛!”时虎的反应几乎跟那个村长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人!不过他好像非常容易亲近,我们便向他打听起祭典的事来。“这个祭典啊,其实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举行了。”时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说人们刚在这里定居时,山里的邪鬼吞吃人魂,山民便向天空祷告祈求保护……于是天狮子就乘着狂雷,从天而降……”少年的话语,好熟悉的话语……
“天狮子……”山路上那个梦的碎片反射着时虎的语言之光,在我的脑中重新闪烁起来……
“是啊,这个祭典就叫天狮子祭!就在这片苔原举行。”时虎点了点头,“你刚刚差一点落下去的那个深潭就是天狮子下来时的雷打出来的,所以叫雷渊!那里就封着山林里的邪鬼!”
难怪我觉得那眼深潭无比险恶!
“夜晚的山林很危险呢!”时虎指了个方向,“你们回去吧,千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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