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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讷讷地答,“一个多月。”
卢先生点点头,似是想忆起她是谁,说道,“药可以停了。”
流萤眨眨眼,没有作声。
卢先生伸出手,流萤抬起眼看他,“您这是?”
“药方,”卢先生解释道,“停了药,方子需得收回来。”
迎春就在流萤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得了流萤的允许,迎春从衣袖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先前抓药要用,她总是随身带着。
卢先生将药方从迎春的指尖抽走,信手揣在袖子里,留下份子钱,又提笔签了礼单,再去灵前吊唁。
他照例没有多看流萤一眼,并非不记得,只是有些认不真切,摸了脉才确认是她。
先前蓉芳在的时候,他知道这丫头无论对谁,都是个大麻烦,断不能有后。
现下蓉芳走了,这丫头守着韩宏义,瞧着也是个妥帖人,宏义喜欢便喜欢吧,至于那药方,自然是要收回来,以免落人口实。
大太太躺在棺材里,脖子上缠了围巾,衣裳却是夏制的,脸上的妆画得并不像她本人,看上去很是陌生。
卢先生定定地瞧了许久,再同韩宏义说,“世侄,明日出殡,我就不来了,替我给蓉芳多培些土,这个东西,帮我放在她手边。”
说罢,他拿出一个褪了色的络子,韩宏义只瞧了一下便收了下来,这样的东西大抵是什么信物,卢先生收着这许多年,已经褪了原有的颜色。
流萤瞧着那边的动静,叹道,“人生除死无大事,若是搁在平时,私相授受,大太太定是不能接受,更不愿意被人翻出来的。”
迎春瞟了一眼说道,“她再知道不了,最后最后,还是被打了脸,早知如此,还不如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死了也没有遗憾。”
“你竟这样想?”
流萤偏过头去看她,迎春耸耸肩,“三少爷总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闻言,流萤轻声斥道,“没个正形。”
*
潘二爷坐镇,流萤帮衬,大太太的丧事办得顺利。
出殡结束,丧事告一段落,宾客们该请的请,该散的散,潘二爷同韩宏义说了几句也坐车离去,家里忽然又空落下来。
流萤在堂屋坐着,看着宾客相继告辞,韩宏义将他们一个一个送走,院子里的人陆续散去,下人们着手打扫。
晌午的空气格外潮湿,太阳隐在阴云背后,世界安静下来,只有笤帚扫地的声音,哗哗地,更显凄凉。
流萤只恍惚了片刻,韩宏义就走了回来,迈步进门,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微微一笑,给韩宏义倒了茶,而后将手边成册的账目交出来。
“这本是葬礼的开支,另外一本是宾客名单和份子的明细。”
账册底下压着一个小箱子,她将箱子打开,里头满是银元与银钞。
“迎春已经点清楚了,钱数没有什么差错,就是家里的用度有些对不上,以前的老账就是乱的,这回索性都是新起的账头,得了空,需得重新拢一遍。”
流萤交代着,韩宏义却无心听这些事,只道,“你做事,我放心。”
流萤微微一笑,端起杯来抿一口茶。
两厢无话,韩宏义沉默良久,问道,“你今日就回去吗?”
流萤忽然觉得自己哑了声音,她清清嗓子,收回手,合上账簿推倒他面前,“嗯,该走了。”
韩宏义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缓缓地叹出一句,“那我送你出去。”
他起身向她伸出手,流萤却坐在那里没动,她垂下头,两只小手捏在一起,绞着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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