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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没想到岱钦真的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留在徐府照顾了徐辉祖三年。
往里近得越深,越发能够感到,这确实是一个病人所居的屋子,不是太冷的天气,已然层层叠叠的挂上了帷幔,窗户也是紧紧的闭着,不止纹风不进,连阳光也进不来一星半点,大白天,还点了两盏蜡烛。因为病人常年在这里调理用药,所以屋内又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床前有两个侍女站着,还有一个背影,正在替病人喂药,我知道那是岱钦。那两个侍女见到我进来,连忙跪下,&ldo;贵妃娘娘万安。&rdo;
岱钦听到这一声,也转过身来,屈膝行礼道,&ldo;贵妃娘娘来了?&rdo;
我点点头,轻声问道,&ldo;辉祖怎么样了?&rdo;
岱钦没有说话,我便径直走了过去,伸头一看,几乎愣住。徐辉祖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的几乎脱了形,脸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之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被他半白的头发吓到了,现在来看,那满头的头发,几乎全变作白色。依旧年轻的脸庞,配上如此沧桑的头发,看着越发的叫人心酸。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睡梦中也不忘锁着眉头,看起来很是痛苦。床边便是一个痰盂,里头还有两口掺血的浓痰,想来是他土的。
我皱起眉头,&ldo;咳血?&rdo;
&ldo;已经咳血一年多了,他的身体底子算好,要不然早就撑不住了。&rdo;岱钦答道,说着,他倾了身子,低头在徐辉祖耳边轻轻的唤道,&ldo;舅爷,舅爷……&rdo;
几声之后,徐辉祖才慢慢睁开眼睛,对着我们无力的看了一眼,岱钦对他说道,&ldo;舅爷,您看看谁来了?&rdo;
徐辉祖瞥了我一眼,有些艰难的说道,&ldo;娘娘恕罪,辉祖无法起身行礼了。咳咳……咳咳……&rdo;
两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又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我连忙伸手对着他的胸口拍了拍,&ldo;别说话。&rdo;
徐辉祖翻身对着痰盂吐了两口鲜血,又喘着气躺平,苍白的脸色也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变得有些红润了,只是那红润看着也有些触目惊心。我退到一边,用绢子拍了拍胸口,心想,这真的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味。
徐辉祖却并没有因此就又躺下了,他示意岱钦把他扶起,岱钦在他的身后垫了两个高高的枕头,才将他托了起来。他瘦削的身体,仿佛一副骷髅被一双无形的手扶住了一般。我怕站得远要多耗费他力气大声说话,便站得离他近了些,他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容,&ldo;娘娘还是来了,只怕是今生最后一面了。&rdo;
我低声安慰道,&ldo;你别这样想,好好调养。&rdo;
徐辉祖并没有理会我这种毫无意义的安慰,微微低了低头,&ldo;辉祖今日将娘娘请来,是想帮姐姐跟娘娘说一声对不起,公主的事……几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进宫去见娘娘。&rdo;
我沉下脸,&ldo;别说这些了。&rdo;
徐辉祖见我脸色不好,露出苦笑,&ldo;看来娘娘永远都无法原谅姐姐了,那辉祖希望娘娘不要连带着也恨辉祖,辉祖心中,一直把娘娘当做异性的好友,只是这些年,时局变了,无法再和从前一样,把酒言欢了。&rdo;
我微微低下头,&ldo;我也一直把你当做知己好友,从没有迁怒于你。你不要多心了。&rdo;
徐辉祖方才的几个笑容都是牵强而为,听了我这句话,才终于笑得由衷起来,&ldo;有娘娘这句话,不枉辉祖费尽心机,请求皇上让娘娘驾临一次了。&rdo;
他一面说,一面嗽着,我实在不忍心,便道,&ldo;你现在需要休养,我不打扰你了,等你再好一些,我还来看你,不好吗?&rdo;
徐辉祖摇了摇头,并不同意,他转头对那两个丫头说道,&ldo;你们出去吧,把妇人唤进来,让她一个人进来。&rdo;
那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已经瞧出来徐辉祖这是准备留下遗言了,连忙答应着拉着另一个走了出去,九娘很快便也只身进来了,她的眼睛比我刚才看到她的时候还要红,看来在外面站了这一会,也是泪水不断。
走进来之后,她越发的撑不住,伏到徐辉祖的床头嘤嘤哭泣起来,徐辉祖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头,&ldo;别哭了,我有事交代你。&rdo;
九娘一听到这种话,哪里还经受得住,哭得更凶了,&ldo;钦儿还这么小,你要是撒手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rdo;
徐辉祖一低头,眼睛也有些潮湿,越发用力的在九娘身上摩挲两下,&ldo;别这样。跟你说过多少遍,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不过先你们一步罢了,迟早还要再会,何苦做出这种痛苦的样子?&rdo;
九娘龃龉着不愿听徐辉祖这般安慰,&ldo;你说那么些大道理,我一句不懂,你在草庐修了几年道,我可没有,我就是修十年百年,也悟不了你的道,我只要你和钦儿都好好的,我继续伺候你们就好。&rdo;
九娘的话虽然很朴实,却完完全全的道出了自己的不舍,徐辉祖也不见得就舍得娇妻爱子,不过是说那些话骗人骗己罢了,听到九娘这么说,微微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情绪,才复又睁开,&ldo;别闹,乖。&rdo;
九娘只是继续伏在他的怀中,压抑了自己的声音,身子却一抖一抖,显然是伤心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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