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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仪早就觉察公子亶近来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明目张胆,但因有世子忽在前面顶着,所以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自世子忽赴周,公子仪便觉得烦躁不安。这日他接得自己安插在子亶跟前的眼线密报:子亶又与高渠弥在密室商讨要事。他便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于深夜造访上大夫叔詹府。公子仪见到叔詹,纳头便拜,说道:“请叔大夫救我!”叔詹慌忙扶起他道:“公子这是为何?有谁胆敢害你!”公子仪流泪道:“自从父侯有疾,子亶便与高将军走的愈近;子亶夺位之心昭然若揭。高渠弥亦贪狠之辈。吾唯恐其一旦得逞,孤之性命便不保矣。”叔詹惊道:“他们一向走的很近,公子又何以得知他二人欲反?须知主公患的只是喘疾,离
晏驾还早着呢!”公子仪急道:“大夫先别管我是怎么得知的。我只求大夫教我避祸之计!”叔詹思忖半晌,并不直接回答公子仪的话,却走向书案,拿起一本书观看。子仪会意,朝叔詹拜了一拜,即便告辞。
出了叔詹府,公子仪的心中仍然不安,遂命车夫道:“去二公子府。”
公子仪到了公子突府上时,公子突已然睡下了。他闻子仪来访,遂披衣而起,迎出厅前,向公子仪问道:“贤弟深夜造访,有何事来见为兄?”子仪踌躇半晌,方把子亶与高渠弥之事说了。子突笑道:“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二人走的甚近。此举虽然违反父侯之命,却未必就是造反。贤弟疑心何太重耶?”子仪朝子突看了半天,突然说道:“我以好心来提醒你,你却疑我别有用心。我先把话撂在前头,如若此事当真,你我不日将为刀下之鬼。我公子仪乃一文人,死不足惜,但却可惜了贤兄的一番大志向。”子突笑而不答。公子仪遂忿然而走。
公子突待子仪走后,遂叫来合府家将,吩咐道:“尔等可速作准备,于明日一早随我入宫见驾。”众家将虽然不解他的用意,却不敢相问,俱都准备去了。
天刚蒙蒙高,公子突率众家将来到宫门之前,却惊讶地发现,守把宫门的侍卫早已换成高渠弥的人。那些人拦住公子突一行,众人便不得入宫。子突发怒,正欲强行入宫,忽见子亶与高渠弥两人引着数十位亲信到来。子突上前拦住子亶,问道:“我欲入宫请安,贤弟却让人拦住我等去路,却是何意?”子亶尚未答话,高渠弥却拱手对曰:“启禀二公子,末将奉主公之命,前来调换守卫。这些人只知奉命行事,不能变通。还望二公子恕罪。” 子突问道:“高卿既是奉命行事,可有证据?”高渠弥张口结舌,无话可答。子突遂怒道:“孤记得本是原繁负责调遣内宫侍卫,如今汝即无主公命令,却擅自将宫门守卫更换,又带着这么多人来,难道是想造反不成?”公子亶亦怒道:“你说我带人来既为造反,那么你带这么多人又是为何?我当为父侯除去你这个逆子。”说罢拔出宝剑,进逼子突。子突亦不甘示弱,拔剑相向。两拨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庄公于昨晚犯了喘疾,咳嗽至天将亮才朦胧睡去。他于梦中被吵嚷声惊醒,急使人去宫前探问。那人回来报说:二公子和四公子为请安之事各带人马在宫前争执,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庄公脸色微变,回顾左右,身边止有新进的侍卫檀伯与亲信少佐在侧。庄公遂笑谓檀伯道:“寡人待你如何?”檀伯跪奏道:“主公待小人之恩,天不能形其高,地不能比其厚。但凡主公有命,小人当肝脑涂地以报。”庄公扶起檀伯,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听仔细了。寡人如今有难,非‘虎臣’将军亲来而不能救。但原将军现在东门其府第中,必须由你亲持‘虎符’前去跑一趟。寡人现在问你,你可愿意?”檀伯颤声答道:“但有使命,小人无不相从。”庄公闻言,从身上解下“虎符”,亲递于檀伯手中道:“即如此,你奉此物至大将军府面见原子衿,传寡人的话,让其即刻入宫护驾。”檀伯答道:“小人谨遵君命。”说罢小心藏起“虎符”,就欲后退而出。少佐急忙拦着道:“前宫已然被阻,除了主公寝宫之外,也尽是高渠弥的人,你还是从宫后侧门出去为好。”檀伯听了,遂从宫后而出。所幸子亶与高渠弥二人仓促举事,不及想得周全,没有往侧门派兵。檀伯即出宫门,遂打马直奔招讨将军府而去。
庄公急速地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向少佐说道:“你奉‘太阿宝剑’至宫前拖住两人,直待原子衿到来为止。”少佐领命,从捧剑使手中接过“太阿”,转身去了。
派出两人之后,庄公眉头一皱,遂命左右道:“去库府取出‘蜇弧’大旗,就在宫前升起。我倒是看看,到底是谁胆敢和寡人过不去。”左右答应一声,领命去了。不移时,就见方一丈二尺,高三丈三尺的“蜇弧”大旗立于怡情殿前,迎风猎猎飘扬。
高渠弥紧握宝剑约束众军士在旁,观看公子亶与公子突互相争执,只待公子亶一声令下,便领众军杀伐。他抬头忽见“蜇弧”于宫中飘起,脸色大变,遂近前向子亶耳语道:“宫中有变,公子请速定夺!”子亶起初并没有注意“蜇弧”出现,闻言向庄公所居的怡情殿看去,只见大旗迎风“啪啪”做响,遂轻蔑一笑,亦小声道:“孤欲取大位,杀头且不怕,何惧一旗焉!”遂不听渠弥之言,仍与公子突对恃。
第二十回 宫前诸子动刀枪 殿中真主辨是非
正在僵持不下,少佐奉“太阿”到来。饶是公子亶胆大包天,也不得不随着子突和高渠弥两人跪下,口称:“主公千岁千千岁,臣等叩首问安。”少佐见三人下跪,方始心安,便宣道:“主公安好,诸臣平身。主公让我问尔等,何事喧哗?”三人起身,围着少佐分说争执的理由。少佐一时决断不下,三人都嚷着要见庄公。少佐不能禁止,众军士乘乱把少佐挤到墙角,就要冲入。
少佐眼看要被众军士冲突而入,回头再看后面,却不见原繁等人到来。少心大急,大声喝道:“主公有令:但凡有擅自入宫者,以谋反罪论处!”众军士闻言,只稍稍犹豫一下,便又要往里冲。正自危急,忽听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众人急忙回头,却见瑕叔盈和祭足一前一后,引着十数位家将各乘一骑飞来。高渠弥惧叔盈之威,便令军士各各住手。子亶欺两人兵少,扬剑大叫:“众军士听令,孤欲入宫请安,实无他意。我心无私,不怕主公怪罪。尔等都随孤来也!”众军听令,便又鼓噪起来。子突与少佐拦挡不住,被众军冲散。
瑕叔盈从马上一跃而下,拦在子亶之前,顿首拜道:“四公子请留步。叔盈有话要说。”子亶怒道:“我来见我父侯,止为请安而已。你何敢拦我?”瑕叔盈道:“主公先前有令,内眷请安,止于殿前进行,且不准带领兵甲入内。公子身为公族中人,当做表率,何欲先乱法耶?”子亶指着瑕叔盈道:“此乃我之家事,不劳你来费心。你若识相,速速退去。不然你的性命便在倏忽之间。”叔盈亦怒道:“既使公子是主公之子,也同叔盈一样是臣。乱臣违法,叔盈岂肯坐视?公子若敢强行入宫,叔盈须不答应。”说罢伸手抓住子亶指他的那只手,只一握,子亶便疼的呲牙咧嘴,口中只道:“反了,反了,众甲士何在?”高渠弥听了,自知不好插手,便使眼色给几个亲信。几人领会得,便鼓噪众军士一起上前,把瑕叔盈和祭足并众家将围在核心,一阵拳打脚踢。瑕叔盈死抓着子亶不放手,一任众军殴打。
正打的不可开交,却听金锣声开道,有二将引大队人马到来,正是虎卫军正副首领刘升和晏海清。两将后面飘出一面大旗,上书“大招讨原”四个大字。公子亶与高渠弥二人见是原繁到了,心中着实畏惧,便慌令众军士住手。此时瑕叔盈已然浑身是血,身受重伤。祭足的官帽也被打掉,袍服撕得粉碎,抱着头跪在地上,起身不得。
刘升与晏海清一人一边,各引一军排列两厢。少顷,就见原繁手提银枪,白袍银甲,骑着庄公新赐的“逐月”龙驹来到打斗现场。
原繁见瑕叔盈仍抓着子亶不肯放手,遂假意斥道:“公子何等娇贵,瑕将军抓着公子不放,意欲何为?”瑕叔盈满心委屈,只得放开公子亶,拱手禀道:“末将实非有意与四公子为难,乃是为主公的安全着想。请大将军明察。”原繁道:“此事内中情由,我已尽知。将军不必分说,我自有区处。”叔盈拱手服命。原繁又向高渠弥道:“高卿位尊权重,汝见此处生乱,何不止之?”高渠弥亦拱手说道:“两位公子为请安一事争执,末将不好插手。”原繁怒道:“将军乃朝廷重臣,主公安全系于一线,尔本当以性命相保。何为一情面而做旁观耶?”高渠弥理屈,不敢回话。原繁遂命刘升道:“刘卿可将高将军缚住,由本将军带去怡情殿听主公发落!”刘升答应一声,来到高渠弥身边道:“高将军,得罪了。”说罢把手向后一挥,立马便有四个虎卫把高渠弥按倒尘埃,绑得象个粽子似的。子亶暗暗叫苦,但已方人少,他也不敢不服。
原繁处理了高渠弥,这才下马与子突和子亶以君臣之礼相见。两人勉强受了礼,俱都等着原繁下一步的举动。原繁礼毕,却不肯多发一言,把右手高举,谓众人道:“主公有令:着二公子突,三公子仪,四公子亶入宫见驾。”众人朝他右手看去,赫然正是庄公的虎符。慌得众人急忙跪下,朝着虎符行君臣大礼,口呼“千岁。”原繁宣道:“众公子平身。”说罢环顾左右,不见公子仪,遂问:“即是请安,为何不见三公子?”少佐上前说道:“启禀大将军,此次请安本是二公子先到,四公子随后。两位公子都带人来,因此争执不下。三公子此次却未曾来得,末将等也不知何故?”原繁听了,心里明镜似的,便命晏海清:“你去请一请三公子,就说主公让他入宫见驾。”晏海清领命去了。原繁便向众人道:“主公原曾有命,内眷请安,止能只身而近殿前,更不许佩带随身兵器。两位公子即来请安,并不需要汝等跟随。请两位公子解下兵刃,随我入宫见驾。至于所带随从,俱请散去。”说罢把手向里一让,谓子突和子亶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子突与子亶只得解下兵器,付于虎卫军之手。当下原繁在前引导,二位公子居中,刘升与少佐推着高渠弥合后,一行六人,迤逦向怡情殿而来。似祭足,瑕叔盈及两位公子原先所带之人,俱各散去。其中瑕叔盈因受了内伤,回去便病势日重。郑庄公一日三次使人探视,并延请名医为其调治,不期医治无效,竟至于渐渐不起。同年冬末,瑕叔盈伤重而毙,死前奏请庄公归灵于原籍。庄公深为痛惜,封其为忠顺伯,并准其所请,就让其子睱子安扶灵回乡。
众人来到怡情殿前,原繁让其它人在原地候命,他先进去通报。不移时,原繁出来宣道:“主公有命,令两位公子同高渠弥谨见!”于是众人便随原繁进入怡情殿中。
庄公怕冷,正围着狐皮裘,坐在御榻上。他那因病而愈加深不见底的瞳仁里,射出的冷彻而又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依然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显然是这种威压起了作用,子突和子亶二人一来到庄公面前,便不自禁的打起哆嗦。尤其是高渠弥,一碰到庄公的眼神,便立刻随着两位公子跪下了,他那颗不安的心也猛然揪了起来。
原繁躬身启奏道:“启禀主公,两位公子及高渠弥带到,请主公发落。”庄公微微点头,却用目光来回扫视跪在地上的三人。子亶心虚,那目光便有些闪烁不定。子突昂然直视庄公,全无一丝惧意。高渠弥侧刻意躲避庄公的目光,把头压的低低的。庄公看毕,冷笑一声道:“寡人还在眠卧,就被吵嚷声惊醒了。听门上人说,两位公子要给寡人请安。寡人却不明白你们带着着兵器和上百的甲士,给寡人请的这叫什么安?”子亶不能答,用眼看着子突。子突拜奏道:“回父侯的话,儿臣于昨夜听闻城中有贼人欲行谋反,所以特引众家将前来护驾?”庄公似很意外地反问道:“哦,你说有人谋反,那人是谁?又是谁向你透露这个消息的?”子突踌躇半晌,方才说道:“启禀父侯,儿臣不知谁要谋反,而那个透露消息的人,儿臣亦不敢说。”庄公咯咯笑道:“好一个‘不知’‘,好一个不敢’!你叫谁相信你的鬼话?”子突道:“儿臣忠心,可昭日月。请父侯明察。”庄公突然怒道:“寡人不想明察,寡人要暗访!现今你且往牢中呆着去。最好别让寡人察出什么,否则就算你有一百个脑袋,寡人也敢把它们全砍下来。”子突镇定自若,被虎卫军押着走了。
庄公又转向子亶道:“亶儿,在众公子之中,寡人最为疼你。但我听说你引着数倍于子突的人马,也要来给寡人请安,可是真有其事?子亶叩首拜道:“启禀父侯,确有其事。儿臣闻听二公子欲带着家将入宫,怕其谋反,所以也带着甲士而来,并无他意。”庄公冷笑道:“然则你事先让高渠弥调换我宫中守卫,你又欲做何解释?”子亶嗫嚅道:“儿臣见宫中侍卫任期已满却未曾更换,便自作主张前来换了。不想好心做成坏事,请父侯原谅。”庄公好似牙疼一般,咂了咂嘴道:“我非常愿意相信你是好心。可是你却把守卫换成你自己的人,所以你操的什么心,寡人可就不得而知了。你只道是寡人疏忽,原将军懈怠,不过你也太小看寡人与臣子们了。想必你还不知道,正是寡人不让更换守卫的。这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想看看,你们这起子畜牲,会不会在世子入周的时候趁机做乱!不过寡人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快,胆子又是这么的大!”庄公越说越气愤,拍着旁边的桌子吼道:“你们竟然连掩饰都不掩饰,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杀进来了。须放着寡人不死。你难道是活腻味了不成?”子亶战栗道:“是儿臣的错,儿臣知罪了。但儿臣确实无谋反之心,父侯圣明,定能明白儿臣的苦心。”庄公怒极反笑:“你别给我提你的苦心,寡人什么也不想听。你也去监牢里呆着,那里你还没有去过,经历经历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旁边上来四个虎卫,把子亶也押走了。
晏海清奉命去请公子仪时,公子仪正手捧一卷书帛,读的朗朗有声。晏海清按原繁的话向他说了一遍,岂料公子仪如若未闻,仍然读他的书。晏海清又把原话重复一遍,公子仪方斜睨着晏海清说道:“本公子治学在即,只知学问,不知有主公。晏将军请回。”晏海清跪下肯求再三,公子仪只不答话,却又读他的书去了。晏海清无奈,只得回来复命,不期于殿门外正碰上子突被虎卫军押走。晏海清侧身让过子突,便慌趋殿中来见庄公。
庄公听了晏海清之言,赞道:“此命抗得好!胜似子亶辈多矣。寡人现今只要忠心的臣子,和这样抗命的儿子。”说罢回头向高渠弥说道:“高卿,你也是寡人的肱股重臣,可你自伐宋以来的表现,真真令寡人失望。就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欲做何辩解?”高渠弥磕头奏道:“微臣无话可说。主公若认为四公子有罪,微臣就有罪。罪臣愿意随四公子入监,一任主公处置。”庄公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寡人如今就冲你这话,放你一马。你可卸去你的副招讨,中大夫和太子少傅的职位,效颖考叔之例在家中闲居,静候寡人的命令。在此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否则只要你迈出家门一步,寡人举手之间,你全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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