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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霖苏醒了,可是这种苏醒,并不是我想见到的。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树木花草。苍白的颈露在外面,线条柔韧优雅。
听到我和周熙晨进门的声音,他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像个漂亮清秀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柔软乌黑的碎发垂落在耳边,微微打卷。
我走过去,忍不住轻声唤他:&ldo;小霖……&rdo;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我叫了他第三遍,并且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时,他才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眼睛大大的,杏仁般的形状。曾经他会用这双深黑的眼睛,小松鼠般机灵狡黠地凝视我,可是现在,这里面什么神采都没有了,只剩下两池深郁空洞的墨色,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在第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喃喃着喊过一次我的名字,完全苏醒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安静,无声,对一切事物都没有反应,就像一个木偶。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乖巧地任我摆弄,没有一丝脾气,但也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这样宁静地坐着。
周熙晨叹了口气:&ldo;你看,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表情都没有。&rdo;
我感觉心脏好像被卷了刃的刀子慢慢搅着,越来越难受。周熙晨说他是精神受了极大刺激,大脑就像受到伤害的蚌壳一般,紧紧封闭住,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比植物人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愿意相信。我听到他叫过我的名字,他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叫过我的名字……他明明还记得我,他明明还记得我的,他怎么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心城里。
&ldo;那只是因为,他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头脑还十分混乱,就好比一杯晃荡的茶水,茶叶都还漂浮在液面上,可是现在茶水都沉淀下来,他已经选择了关闭自己的心。&rdo;周熙晨说,&ldo;他现在是个精神病人,我建议你把他送的精神病医院去。&rdo;
这个提议犹如钢针戳在心口,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ldo;你闭嘴。他不是精神病人!&rdo;
&ldo;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你不要对我发这么大的火好不好?&rdo;
&ldo;……&rdo;我深吸了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祝霖还是宁静地望着我们,这样的争执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反应,他不知道周熙晨想把他送到那种疯子和变态聚集的地方,还是那么平淡茫然的表情。
&ldo;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rdo;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对他说,&ldo;我不会把你送进那种地方……&rdo;
我看着他,那种悔恨交加的酸楚涌了上来,我伸手抱住他,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窝:&ldo;小霖,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rdo;
出院手续这些繁琐的事情,我统统交给了周熙晨去办。开车回别墅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片绿野四合的山岭,这里是到度假村和私人别墅的必经之路,虽然离市区不远,但却有着世外桃源般的清闲和淡雅。
祝霖静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偏着头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那些陡峭的崖壁,茂盛的绿林,山顶云烟氤氲朦胧,山脚溪泉冰流。我见他一直在看,便放慢了速度,打开了所有的窗子。傍晚的风涌进了车内,我抬手摁下按钮,放了他最喜欢的轻音乐,一路慢慢地开着车。
他细软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他也不抬手去撩一下,反倒是冷风吹多了,突然轻轻咳嗽起来。
&ldo;你冷了吗?&rdo;我忙把车停在路边,&ldo;是不是感冒了呢?&rdo;
他依旧没有反应,我握住他的手,冰冰凉的,脸颊也是。
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上的衣物并不太多。于是我从后座拿了一条大大的,厚厚的保温绒毯,裹在他羸弱的身上,又替他捻平了边角,轻声道:&ldo;这样就会好多了。&rdo;
&ldo;……&rdo;他消瘦的脸庞陷在丰厚的毛皮中,愈发显得病恹恹的,只是仍然那么清秀漂亮,犹如易碎的瓷娃娃。
回到别墅中,迎上来的管家和佣人都没有预料到跟着他们主人回来的,还有一个虚弱安静的男人,更令他们面面相觑的是,这个男人正是之前被百般折磨的那一位。
他们脸上那仿佛在说话一般的丰富表情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扶着裹着厚重绒毯的男人,告诉他们:&ldo;从今以后,你们对他的态度,就要像对我一样。都清楚了没有?&rdo;
他们还来不及收敛错愕的表情,就连连机械地应诺点头。
我固然知道他们心中疑惑难解,可是我无所谓,我只要身边的那个人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他刚从医院回来,我带他去浴室洗澡,可是他站在放满了水的浴缸边,却一动不动的。
&ldo;……怎么了?&rdo;我犹豫地问他,&ldo;你……不会洗吗?&rdo;
他平静地看着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最终还是我帮他洗的,衣服除掉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反抗,乖顺地让我触碰,只是接触到水的时候,微微颤栗了一下。
我安慰他:&ldo;没事的,只是水而已。&rdo;
他依旧迷迷茫茫的,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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