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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中间阿依汗很不高兴,质问乌依古尔为什么走这么慢,还要故意多走几次弯路。乌依古尔笑着说:“我的阿依汗,路是一天走不完的,要想分享美味的果实,就得先学会跟日月为伴。你看看天空多么湛蓝,星星多么晶亮,这么好的夜,我们应该露出微笑才对。”
阿依汗就是那个大肚子孕妇。其实她的大肚子是假的,这女人的真实身份是扎伊精灵的教头,就是专门负责训练小精灵的。特一团出事后,她派进去的一个最得力的精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怕这个可爱的精灵落入解放军手中,进而把她的整个组织都暴露出来,所以急着去见头人阿孜拜依。没想到,阿孜拜依跟她谈得很不愉快,怪她往特一团派精灵,事先没跟他通气,结果各方都派了力量,最终却让台湾方面的人抢到了资料。“损兵又折将,这样糟糕的结局我阿孜拜依从来没遇过。”阿依汗自知理亏,当初瞒着阿孜拜依派精灵进去,她是藏了私心的,就是想趁火打劫,乱中窃得资料,据为己有。谁知黑河一场风暴把一切都给搅乱了。但对乌依古尔,阿依汗却不能容他放肆,更不能容忍他的傲慢和无礼。乌依古尔怕是打死也想不到,王涛正是因了她的暗中帮忙,才得以逃走的。早在上路前,她就背着乌依古尔,在王涛的绳索上做了手脚;驼队越过沙梁子时,也是她向王涛发出了一声咳嗽的信号,王涛才敢贸然跳出口袋,往沙漠深处逃命。
阿依汗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想让资料落入乌依古尔手中。她的人会在沙漠深处等着王涛,说不定这阵儿王涛已掉进口袋,正在乖乖跟她的人招出资料藏在什么地方。
阿依汗冷冷地剜了乌依古尔一眼,没跟他争辩。她从乌依古尔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老狐狸又在玩花样哩。
这天晚上他们住在一座土围子里,睡觉的时候已近半夜,乌云笼罩着天空,天地一片昏黑。阿依汗把衣服里填充的东西取出来,刚躺下不久,就听见土围子里响起异常的脚步声。她知道,那个影子一样跟在驼队后面的兵蛋子要出事了,等着瞧吧,又有好戏看哩。阿依汗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祁顺无法原谅自己,一个侦察兵,怎么能犯那么愚蠢的错误?后来他把那晚的过程细想了若干遍,终于明白,他中计了。乌依古尔这只老狐狸真是狡猾,自己一上路,就暴露在他的眼皮下,后来落入魔掌,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那个晚上的祁顺太累了,三天三夜,他凭着两条腿,跟在驼队后面,能不累?乌依古尔这只老狐狸,用一个老笨的办法戏弄了他,他故意在沙漠里走得很慢,不停地绕圈子,目的就是想拖垮祁顺。可惜祁顺当时没起警觉,只以为老狐狸习性如此,总爱跟别人玩迷藏。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远处,每走一步,都冒着被猎枪击中的危险。乌依古尔的枪法是疆域里出了名的,能凭着声音击中野兔。到了这个晚上,祁顺已断定跟踪的不是阿孜拜依,他对阿孜拜依家族多少有些了解,对头人阿孜拜依,也听过不少传闻。那是一个做事从不讨价还价的人,更不可能对谁让步或是屈从,他要是横穿沙漠,这沙漠就是他的,一只鸟都不许惊扰他。可见,那个带着驼队绕来绕去的人压根儿就不是阿孜拜依,至于这人的真实身份,祁顺还不敢确定。毕竟,他进疆不久,当侦察兵也只有一年光景。辽阔疆域,有太多的未知,每一次执行任务,对侦察兵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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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 第二节(3)
看到驼队走进土围子,祁顺心想他们今晚要歇脚了,是啊,再走下去,怕是驼也受不了。就近找个小土窑,祁顺猫下身,静静地注视着一切。直等乌云罩满天空,土围子那边再也不发出声音,祁顺的心才安下来。困倦趁势涌来,不可抗拒,这一路,他跟得真是辛苦,想眯一会儿,哪怕打个盹也行,这么想着,他眯上了眼睛。身子哧溜一声,软软地滑开,累极了的祁顺跟沙漠一起进入了梦乡。
等感觉到不对劲时,祁顺已失去反抗的能力。乌依古尔带着两个男人,抓小鸡一样将他捏在手中。祁顺刚一挣扎,头上便重重挨了一下,他似乎听见过一句话——把他捆起来!然后就没了知觉。等再次醒来时,他已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
黑,真黑。祁顺起初以为是地窖,关了三天后才发现,不是地窖,是主人家专门用来惩罚下人的一间暗室。室内没有任何设施,地面冰凉、潮湿,他被反捆着,双脚还不能落地。乌依古尔拿一根绳子,将他悬吊在空中。这还不算,乌依古尔还扒了他的裤子,在他的裆里恶毒地悬了一个小铁锤。
按乌依古尔的话说,他不想折腾他。“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折腾别人,折腾起来大家都费事。只要你把该说的说出来,我就放你走,或者,跟我们干。”
乌依古尔问他:“解放军到底要干什么?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跑进沙漠,是不是想找矿?”祁顺说不知道。乌依古尔又问:“你们到底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发现了啥,油田,还是煤?”祁顺还是说不知道。结果,他挨了两火棍。拿火棍的正是独眼男人,这家伙下起手来远比乌依古尔狠,他是乌依古尔最得力的打手。火盆就放在祁顺面前,燃烧的木炭发出噼啪的响声,跳跃的火焰舔着祁顺的脸。独眼男人稍微不耐烦,就会猛地一用力,将祁顺的脸摁到火盆上。祁顺的眉毛没了,头发没了,就连下体那儿,也被燎光了。独眼男人似乎对下体特别垂爱,冷不丁就用火棍攻击那儿。祁顺喊不出声来——嘴被牢牢堵上了。等独眼男人折腾够了,撕出嘴里的棉花时,他已痛得昏了过去。
“拿凉水泼。”乌依古尔的声音充满磁性,在这间专门用来审讯的屋子里,听上去甚至有一种质感。祁顺后来想,那是自己的幻觉造成的,兴许是被折腾得太痛苦了,他便靠幻想缓解疼痛。
祁顺被折腾了多少次,他自己也记不清,反正,每折腾一次,就昏死一次,醒来后再接着来。那个独眼男人后来真是不耐烦了,大约他从没见过祁顺这么顽固、这么能经得住折腾的人,气狠狠地说:“你要是再不说,我一刀把它割下来喂猫,信不信?”
如果不是中间出了档子事,怕是……
那声音是从隔壁屋发出的,祁顺被丢进黑屋子不久,大约是两天后吧,就听到隔壁屋有响动。那声音起先很弱,黑暗中的祁顺以为屋里有老鼠,后来侧耳细听,不像,像是人的低泣声,隐隐约约,但分明有一股悲伤。后来放风时祁顺才发现,这院里还关着别人,在复式小楼中间镂空花栏处漏下的阳光下,坐着一对像是母女的汉族妇女,老的在抽泣,小的拿花巾擦脸。祁顺刚把目光投过去,便重重挨了一棍。独眼男人是不容许他在这院里多望的。这座看上去很有气派的院子是典型的维族建筑,带廊,廊里铺着鲜艳的地毯,前室后室分得很清,藤蔓覆盖的天井下,是诱人的葡萄架。祁顺只看了几眼,便被独眼男人带回。后来他听到响声是隔屋发出的,便明白那一对妇女也被剥夺了晒阳光的权利。
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也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一个人吊在黑屋里,祁顺忍不住就去想。后来他从独眼男人跟乌依古尔不多的对话中,听出她们不是母女,小的是未过门的媳妇儿,老的算是准婆婆,是因了儿子,才被关在这里。
真是一伙禽兽!
每每听到隔屋发出悲惨的叫声,祁顺就忍不住怒火攻心,可惜他身陷囹圄,无法帮助她们。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是她们救了他。
大兵团 第二节(4)
就在独眼男人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维族小刀向他下毒手时,院里突然传来叫声,是维语,祁顺听得不是太清楚,但从独眼男人和乌依古尔的脸色看,定是那一对妇女出了事。果然,后来祁顺听说,是那位母亲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想自杀,趁放风时一头撞在了砖墙上。大约他们并不想让这位母亲死,所以才停下对祁顺的折磨,忙忙乱乱地去救那位可怜的母亲。
也就在这一天,祁顺看见了一张脸,一张裹在花巾下的美丽的脸。
那是一位维族姑娘,顶多十七八岁,看样子是院里打杂的,前几次放风,祁顺好像没见过她。这院里人杂,但能让他看到的极少。看来这是一座戒备森严的院子,轻易是没有人在院里胡乱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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