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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的笑话全是关于奶奶的。奶奶是山东蓬莱人,普通话她听不太懂。她经常问我妈:“今天星期几?”
“星期日。”我妈说。
“哦,星期一。”山东话把“日”说成“一”,“那明天呢?”
“星期一。”
“哦,星期一。”然后想想不对,“那今天呢?”
“星期日。”
“也是星期一,那明天呢?”
“星期一。”
“还是星期一,怎么都是星期一啊?”
“文革”期间,街上遍是花花绿绿的传单。有一天我兴奋地跑回家,顶着一脑门子汗大喊大叫:“奶奶——奶奶——外面撒传单!那么多传单!”
黄宏说,我没上春晚那4年,他就像个离了婚的单身汉一样飘零
“你怎么不抢一个啊?”奶奶急切地问。
“我没抢,特别多,满地都是!”
“哎呀,你快去抢啊!”我就又转身朝门外跑,奶奶也急匆匆挪着小脚跟在我后头。我冲到大街上正准备捡呢,只听奶奶在身后叹了口气,“哎呀,俺以为是床单呢。”大概在我10岁那年,哥哥姐姐们有的上山下乡,有的进了工厂。中午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自己在王府井附近一家红卫食堂“包伙”,吃完带一份回来,爬到奶奶床头把饭放在她床边上,她睡醒了自己吃。
有一天她病了,忽然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便把我叫到床前。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对我指了指枕头底下。我伸手一摸,摸出一个纸叠的钱包,里面有5块钱。她的意思是这钱全都留给我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哭完我赶紧去找爸爸妈妈,他们把奶奶送进了医院。
过了几天,奶奶病好了。她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我把钱要回去。我已经花了3块多了。
我妈3岁上就没了母亲,总把奶奶当亲妈来孝顺,也希望奶奶能像疼闺女一样疼她。她在我爸面前受了委屈,或者对我爸有什么意见,就跟奶奶说,巴望着奶奶给她主持公道。哪知在奶奶心里妇女的“三从四德”根深蒂固,每当我妈向她抱怨我爸的“缺点”,她就幽幽地叹上一声“哎呀”,然后绕着弯子暗示她男人永远无错,有错全在女人,令我妈一度非常失落。
每天放学回家,我准能看见桌上摆着一个大碗,上面扣着一个盘子,用手摸摸,热乎乎的。那就是奶奶给我爸做的油茶面,等他下班回来吃。我经常偷偷掀开盘子,把脸埋进碗里迅速“吸溜”一口,再飞快地把盘子盖上。
因为我偷吃,家里有几样东西奶奶不大让我去买。一个是芝麻酱,我拿碗去打,回来的路上边走边舔,舔得碗边上全是。一个是醋,我一路走一路小口小口地喝,全然不计后果,到家以后胃里火烧火燎的。
据说几个孩子里面,奶奶最宠我大哥,但大哥和我年龄相差太远,所以我对他得宠这件事没有太多感觉。我只记得大哥对奶奶非常孝顺。奶奶70岁那年突然因中风而半身不遂,大哥每天中午背着奶奶去医院扎针灸,身后跟着一大串胡同里的小孩儿起哄,编着歌儿嘲笑他。大哥怕奶奶为此伤心,干脆自学针灸,在家给奶奶扎。我看见过他那个方方正正的包,一打开,全是长长短短的银针,给奶奶扎之前,他就对照着书本,在自己身上做试验。
奶奶1973年去世,我13岁。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没能享上我的福。
梦见奶奶在南河沿骑车的时候她还活着。我在梦里惊愕无比,拼命向她摆手,叫她赶快下来,危险,但我喊不出声音来。没想到这番梦境我竟然记了几十年,并且成为了今天我为奶奶写下这些文字的线索。
我自己的“奥斯卡”
2005年8月25日是我和先生结婚8周年纪念日。我们请来了近100位朋友,在屋后的草坪上“派对”狂欢。烤肉飘香,我们搭起一个舞台,支起10顶大篷,请来了歌手和乐队捧场。我亲自担当主持人,因为我需要圆一个梦。
“各位好朋友,从我做演员那一天起,我就梦想得到奥斯卡奖,25年来我这脑子里一直在组织那两三分钟的获奖感言。眼瞅着年纪大了,这奥斯卡得不上了,我这感言憋得挺难受。今天我就自个儿弄一个典礼,站在这儿跟大家说说。”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一个儿时伙伴,她叫张旗。”
说感谢谁谁谁是标准的奥斯卡“范儿”。那天我请来很多童年时的朋友,我向张旗伸出了右手。她站起来,大家为她鼓掌,然后听我继续说。
“25年前的一个下午,张旗拿着一份《北京日报》来找我,她说丹丹,北京人艺在招生呢,我觉得你应该当演员。我问她,北京人艺是干吗的?她告诉我是演话剧的。我又问她,演话剧用唱吗?她说不用唱,你去报名吧,你学老师、学同学学得太像了如果她不来,就没有今天的我,那么此刻到场的大多数朋友我都没有机会认识。”
本山多才多艺,常常无师自通在那个下午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演员,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但我还是跟着张旗一起去了首都剧场。招生通知上说招20个学员,我心里想象,应该是20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到了那儿才知道,男女比例为3:1,也就是20个人中,只招5个女孩子。报名费两块五,我只有5毛,另外两块钱是张旗帮我垫上的。
其实我认为自己一点儿戏也没有。剧场外的年轻人乌央乌央占据了整条街,个个青春逼人,闪亮夺目,还有个刚刚上映过的电影里的女主角。我相比她们什么也不是。但钱已经交了,不考也不能退。
初试那天,我拿出家里的火筷子在灶膛里烤烤热,卷了卷娃娃头前面的刘海儿,又从床底下掏出我二姐的一双半高跟皮鞋,鞋跟儿已经磨“坡”了的,穿上,在镜子前转着照照,就出了门。
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初试考场,走廊里挤满了心里没谱儿的考生。叫到我的名字时,我走进其中一间,包括田冲老师在内的三四个男老师都在等我。“怎么全是老头儿?”当时我心里想。其实他们不过是和现在的我年龄相仿。
刚到门口,田冲老师说:“这位同学,请把鞋脱了,我要看看你有多高。”所以我的高跟鞋白穿了,初试是光着脚考的。我不会跳舞,就做了一节广播体操,上肢运动,证明身体协调性良好,然后大声念了一段报纸。考完我穿上鞋,撒丫子往家跑,叫我二姐发现我偷穿了她的皮鞋就瞎了。
没想到,初试这一关难倒了前去报名的90%,而我是其余那10%中的一个。很快,我收到参加复试的通知,竞争对手只剩下100多人。
这一次的主考老师多为女性。狄辛老师站到我身边,跟我比了比个头。我朗诵了一首诗,李婉芬老师的评价却与诗无关:“这孩子——将来准是个大胖子,得比我还胖。”她边说边打量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
我急了,连忙恳求道:“老师您收下我吧,不是能试读半年吗?我半年肯定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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