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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昊被石崇山的举动惊呆,但心里,更令他震撼的是石崇山最后的那句话‐‐我不想失去他。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他再也见不到石冬冬?可是,自己才刚刚吻过他啊……有一天,那样的温度会变得冰冷吗?
乔昊呆呆站立着,已经忘了去撑扶地上的人,他的目光茫然扫到石崇山头顶的白发,很久很久才渐渐感受到那来自于为人父亲的绝望。
&ldo;我也不想失去他。&rdo;乔昊的身体瘫软了下来,重重跌坐在了沙发上。
&ldo;我能看出你对他的用心,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冬冬一起去美国,你可以继续鼓励他,给他勇气,&rdo;石崇山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他握住乔昊的双手,语气近乎央求,&ldo;当然,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等冬冬病情有了好转,我可以在国内为你找一家更好的医院工作……&rdo;
&ldo;不要说这些!我不是为了这个!&rdo;乔昊推开了石崇山,他此刻心乱如麻,光是接受石冬冬病情的真相就让他无所适从,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听石崇山开出的所谓条件。
他只是希望石冬冬能活着。
&ldo;好,好,我知道冬冬没有看错人,我很高兴你能这样真心对他。&rdo;石崇山不住点头,&ldo;那么,请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冬冬情况稳定后,希望你可以劝劝他。真的,我很感激你。&rdo;
乔昊低下头,慢慢用双手撑住了前额,&ldo;我知道了,现在麻烦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rdo;
不知一个人在休息室待了多久,连石崇山是何时离开的乔昊也浑然不觉,他的脑子混沌一片,反复闪现的几个词就只有&ldo;胶质母细胞瘤&rdo;&ldo;四级&rdo;&ldo;手术&rdo;……此前他其实有无数机会去获知真相,但心底的抗拒让他不曾向石冬冬的主治去询问更多。他一厢情愿地相信石冬冬只是癌症初期,只要化疗结束,那人就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他甚至安慰自己即使还有二十年、十年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而现在,所有的时间都成了奢望。
然后,休息室的门被一位护士推开,那人对他说了一声,&ldo;乔医生,石冬冬醒了。&rdo;
乔昊奔去了病房,只是这次,在看见石冬冬的那刻,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需要竭力压抑才能控制住。
&ldo;你说,你会在这里陪我。&rdo;石冬冬躺在床上,气息有些不稳。
&ldo;别不近人情,我总得有个上洗手间的时间。&rdo;乔昊艰难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ldo;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的,你今天……不上班吗?&rdo;石冬冬说着,眉毛蹙了起来,脸跟着皱成一团,然后轻哼了一声。
乔昊一下紧张地奔了过去,紧紧贴近石冬冬的身体问,&ldo;怎么了!很疼吗?&rdo;
&ldo;还好,就是抽了一下……你干嘛这么紧张?&rdo;石冬冬缓了几口气,才看向凑在自己面前的乔昊。
&ldo;我怕你不舒服,还有,今天我休息。&rdo;乔昊说着,立刻直起了身,他怕石冬冬看清他泛过红的眼睛。
&ldo;祸害留千年,放心,我没事的。&rdo;石冬冬的双手慢慢从薄毯里探了出来,似乎力气有限,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摆脱毯子,勉强抬起右手按在了额前,那手上冒着青筋,很是瘦削。
乔昊转过了身,拼命吸了口气。好在,这时换药的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为石冬冬换下了快输完的点滴,又检查了一遍他胸前的输液港。
&ldo;你气色好了许多,果然乔医生在你就很配合啊。&rdo;护士临走前,弯下腰来对石冬冬笑着柔声道。
石冬冬闭着眼睛扬了一下嘴角,并不接护士的话。
&ldo;警察们走了吗?我好像还没有做笔录……&rdo;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石冬冬叹了口气对低头坐在床边的乔昊道。
&ldo;不急,你再稳定些做笔录也不迟,不要太勉强。&rdo;
石冬冬点了点头,他将目光移向天花板,又问乔昊,&ldo;那人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rdo;
这问题让乔昊心里发憷,事实上,光头昨天还在他面前说了很多话,而他甚至还想过要教训光头……但那人今天的确已经不再在这个世界了。只要一想到人死如灯灭,乔昊就觉得害怕。他看着石冬冬,看得出神,只怕他也会在眨眼间就如熄灭的灯火一样,变得虚无。
石冬冬却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他仍直视着天花板,缓缓道,&ldo;最开始,我住进这家医院是因为昏倒时陈致正好把我送到了这里……后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爸爸让我住病房,我却偏要住进普通病房,你说我浪费医疗资源,不懂别人的疾苦,但是,其实我并不是完全为了和爸爸斗着来的。你不知道,生病的人有多孤独。&rdo;
&ldo;对不起……&rdo;乔昊用手撑住了额头,他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而石冬冬还在继续,&ldo;那个病房一开始真的挺热闹的,刘大爷整日迷迷糊糊,但他的老伴总是很风趣,会给我们说说大爷年轻时的趣事,他的小孙女也很可爱,只准爷爷寒暑假死,不准他在自己上课时死,每个周末他们把刘大爷接回家,都会在床上放一个玩偶,用被子盖着,好像老人家还睡在那儿一样。袁刚也是个有趣的人,虽然说话总是有些刻薄,但是他会告诉我们什么止痛药最有效,怎样控制时间可以把药效发挥到最佳又不浪费……他总是在我们面前骂他前妻,其实他应该很爱她,因为每次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会喊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想那应该是他前妻的名字吧,他也跟我说过,他前妻离开他是对的,因为不用跟着一起受苦。&rdo;
&ldo;不要去想别人了。&rdo;石冬冬一直在说,乔昊却只希望他能安静下来,好好地休息。
&ldo;不是别人,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病人,我痛的时候他们知道有多痛,他们吃完止痛药后的感觉我也能感同身受,对过去的怀念、现时的无助、未来的恐惧……只有生一样病的人才能了解。我不想一个人被关在单人病房里,他们让我觉得世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rdo;石冬冬说着,终于将头转向了乔昊,&ldo;可现在,我却必须接受和自己一样的人离开的现实……&rdo;
&ldo;你和他并不一样,无论是病情还是人生,你会活得很好,活得很久!&rdo;乔昊急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石冬冬不说话,只是深深看着乔昊。
这样沉默的注视让乔昊莫名心慌,即使是在一小时之前,他也能继续把自己的话底气十足地说下去,而此时,在他自己也心乱如麻的现在,他实在无法做到镇定自若。可以的话,他只想抛开一切顾及与忧心,彻彻底底地抱着床上的人痛哭一场‐‐为什么老天要选择他,要让他沉受这样非人的病痛与未知的命运?
&ldo;好累……&rdo;石冬冬轻轻说了句。
&ldo;那就再睡一会儿吧,你本来就没睡多久。&rdo;乔昊忙应和,他握起石冬冬身侧的一只手,双手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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