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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念书的人自带吃食,刘氏给栓子摊了两张饼,拿树叶包裹着装在布袋子里,紧张的送他出门,周士仁走在前边,垂着头,神色不比刘氏轻松,养个读书人,他不觉得光鲜,反倒心生害怕,怕栓子不听话,不用功念书,枉费黄菁菁一番苦心。
一路上,搜刮肚里所有的话,耳提面命叮嘱栓子好好学。
秋风拂过,树叶哗哗落地,前边扫帚扫过,后边又有落叶坠地,桃花和梨花跟着黄菁菁,黄菁菁在前边扫,她们便在后边捡,两人笑容恬淡,眼神明亮,得来一阵称赞,穷苦些的人家,五六岁就要帮着干活,桃花没什么,梨花就有些小了,但梨花不觉得枯燥,捡了树叶,高高兴兴的扔进背篓,憨态可掬,别提多懂事了。
树林人多,少不得问起栓子,黄菁菁轻描淡写道,&ldo;去学堂了。&rdo;
完全不想多说。
剪短的四个字,叫不少人艳羡,说起自家的糟心事,一脸哀怨,家里孩子多,难免会偏心,周家眼下只栓子一个男孩子,送去学堂无人说什么,搁其他人家却是不行,念书就是个烧钱的事儿,把这个孙子送去而不送另一个孙子,少不得落下厚此薄彼的名声,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吃饱饭尚且不错了,哪有闲钱交束脩。
想着日子红红火火的周家,大家不嫉妒是假的,她们去周家串过门,家里生意不错,忙的时候一天三四拨人,不知挣了多少钱了,听说老花要落户稻水村,准备起屋子,钱周家出。想到这,便有人问起这事儿的真假,黄菁菁脸上的神色淡淡的,&ldo;他说稻水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能在村里定下也好,今早抱着米久找地基去了。&rdo;
稻水村住着很多户人家,村里的房屋沿着条宽敞的路错落有致的两侧分布,中间有许多小路的岔口,通往不同的人家,老花嫌弃村里人多嘈杂,说要找块安静点的地,黄菁菁提醒他别走远了,离得远,往后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要人照顾不方便。
远亲不如近邻,住得近凡事好照应。
把树叶赶到一起,装了半背篓,孙家院子的门开了,孙婆子无精打采的背着背篓出门,见到黄菁菁,愣了愣,想退回去。
黄菁菁视线扫过她,斜放着背篓,把地上的树叶全赶进背篓,对孙婆子视而不见,孙婆子偷菜地的菜,最后还了几斤麦子回来,听秦氏说,孙婆子到处抱怨她做事不留情面,她懒得质问孙婆子。
周士武做席面不叫孙达了,和孙家往来少了很多,孙婆子也只敢躲在背后嘀咕几句,这点,她还不如马婆子有胆识呢。
&ldo;四娘。&rdo;孙婆子硬着头皮喊了声,&ldo;扫落叶呢,听说你家挣钱了,都是邻里,往后可要拉衬一把啊。&rdo;
孙婆子的声音很干,说完这句,便拉上门去山里了,周家和赵家是干亲家,大事小事都叫着赵二两,哪还会亲热她们,孙婆子气黄菁菁小心眼,芝麻大点事闹得人尽皆知,弄得以前玩得好的人对她退避三舍,说是田地庄稼被偷,问是不是她不小心顺走的,追根究底,不就是怀疑自己是小偷吗?
连带着家里所有人对她都不太满意,她算是被人孤立了,说的话都没人听了。
黄菁菁扫了树叶,叫着桃花梨花去了山里,山里人更多,左一堆树叶右一堆树叶,黄菁菁往里走得远,出来时,背着整整一背篓树叶,树叶看着多,但松松散散的,当起火柴,三四日就烧完了,下山时,经过坟头,周围的杂糙被割得干干净净,露出新鲜的干净的泥来,像是有人刻意清扫过似的,干干净净,自打周士武主动割过一回糙后,他便时时记着,糙过脚踝就给割干净了,说让她在哪儿都能看见。
&ldo;娘……&rdo;不远处的小路上,周士武边割猪糙边走来,深邃的眉间萦绕着淡淡喜色,&ldo;我问过牛叔了,他说明日得空,过来给您打棺材。&rdo;
木材晒了一个夏季,干得差不多了,今个儿没事,他先除了坟头的糙,突然想起还有这件事,他娘把棺材看得重,他哪能不放在心上。
黄菁菁点了点头,他走了一圈,背篓的猪糙不多,秋季糙木凋零,往后猪糙会越来越少,全靠地里的红薯藤了,待红薯藤干枯,便只有想其他法子了。
周士武放下后背的背篓,和黄菁菁换了换,忽的说起一件事来,&ldo;娘,我让牛叔看个日子,他说不记得有这件事,您是不是记岔了?&rdo;
黄菁菁面露茫然之色,周士武放开打结的绳子,看着山坡的坟地道,&ldo;您不记得了,您说挑个好日子,叫我们几兄弟一块拜祭,改改坟地的风水,您忘记了?&rdo;
他和牛叔说的时候,牛叔也没想起来,回忆许久笃定说自己没说过那番话,坟地的风水算不得好,却也不坏,想来不会怎样。
黄菁菁背对着周士武,面色僵了僵,慢慢挽着肩头的绳子,背篓绳子长,周士武背着合适,她背着有些掉了,状似不解道,&ldo;是吗?不是他说的,那我听谁说的?&rdo;
她借故拍了拍头,&ldo;瞧我这记性,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说法了,我啊想明白了,只要你们出息比什么都强,我死了也没啥放不下的。&rdo;
&ldo;娘。&rdo;周士武急忙呸了两句,&ldo;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大哥回来,我们三兄弟过来祭拜就是了,下回赶集我把祭拜的香蜡备好。&rdo;
黄菁菁眼眸如水,脸上闪过欣慰之色,&ldo;你有这份心就对了,你大哥在镇上,一年难得回来,祭拜的事儿往后缓缓,我叫你找泥土匠的事情怎么样了?&rdo;
周士武拿着镰刀,手弄了许多糙浆,便没搀扶黄菁菁,而是走在她后边,桃花牵着梨花走在最前,他缓缓道,&ldo;去过了,他说好,待花叔选好位置,把户籍落下就能动工了。&rdo;过几天要去镇上做席面,农忙后,办事的人家多,他和周士仁只怕忙不过来,两人都走了,起屋子的事就要耽误几天,&ldo;我和三弟轮流去镇上算了,修屋子,总要人在。&rdo;
&ldo;都是老手,哪用得着时刻盯着,回屋和你花叔说,叫他带着米久时不时看两眼就是了。&rdo;黄菁菁没把这个放心上,请来的人都是有经验会修屋子的人,给个尺寸格局就能把屋子修好,做席面是要紧事,&ldo;你和老三去不同的人家忙活,还得在村里叫些人,二两和赵吉瑞跟着老三,你把刘家兄弟叫上吧,栓子以后是要考秀才的,就当为栓子积德了。&rdo;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农忙,刘大刘二天天过来帮忙,她再不乐意也承了人家的情,至于为啥不跟着周士仁,凡事留一手总是好的。
&ldo;成,家里有人来,三弟妹便不去镇上了吧。&rdo;黄菁菁体力不如从前,按捏下来浑身酸软,要缓和一个多时辰才缓得过劲儿来,刘氏不在,如果一天来两拨人,黄菁菁哪儿吃得消,没什么比黄菁菁的身体重要。
黄菁菁嗯了声,&ldo;我年纪大不中用了,家里的事可离不得老三媳妇。&rdo;
母子两絮絮叨叨的往家里走,遇着老花背着米久从菜地回来,老花双手环在胸前,怀里兜了很多丝瓜,丝瓜籽留种,丝瓜瓤洗碗洗锅用,见着黄菁菁,他忿忿道,&ldo;菜地有人偷这个,要不是被我抓着现行,留的丝瓜全没了。&rdo;
周士武当即竖起了眉,&ldo;谁干的?&rdo;
&ldo;隔壁村的人,说是割糙来这边,看着丝瓜多,摘根回去洗碗。&rdo;老花不喜欢小偷小摸之人,哪怕对方是妇人,他也梗着脖子奚落了两句,总想着占便宜,知道拿来洗碗自己咋不种呢,谁家的粮食蔬菜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周士武见他怀里抱着很多,这几日的丝瓜老了,咬不断,故而黄菁菁说全部留种,见老花胸前胀鼓鼓的一团,走路时不时要缩着身子拿手往上拱,他问道,&ldo;花叔把剩下的全摘了?&rdo;
&ldo;对啊,不然留在地里,还不是便宜了别人。&rdo;话完,摊开手,有两根直直掉在了地上,怀里兜着十多根粗长粗长的丝瓜,周士武噎了噎,暗暗瞅了眼黄菁菁,没吭声,谁家没有丝瓜瓤的或者想留种的,相互间问一句就是了,但凡家里有,不会不给,老花把丝瓜全摘回家,外人看见,还以为他们连几根丝瓜都舍不得,为了这种小事,犯不着和人斗嘴。
黄菁菁侧过身,让老花把丝瓜放背篓里,问他看好了地儿没有,老花轻点了下头,指着小河边道,&ldo;小河边就不错,离菜地近,往后谁要偷菜地的菜,保准当即抓住人。&rdo;
周士武一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ldo;花叔挑中那就为了看菜地?&rdo;
住家里给他照顾儿子,好不容易搬出去要给他们看菜地,传出去像什么话了,黄菁菁背对着他,他看不见黄菁菁脸上的表情,想来也是不认同的,谁知老花又接了句,&ldo;不全是,离水源近,夏天洗澡方便,还能网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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