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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上元(第1页)

因想给李琦一个惊喜,紫芝并未告知他自己正在为他裁制新衣,故而只有当他不在朗风轩时才能动手刺绣。要绣百朵合欢本就十分不易,若要再绣一首诗并将书法的神韵融入其中那就更加难了,这需要花大量的时间。而李琦又甚少出门,几乎是日夜守在紫芝身畔,一刻都不愿离开。若是在从前,有他在身边陪伴紫芝自然十分高兴,但现在她却苦恼没有了独处的时间。

没过多久,李琦就察觉到了紫芝的异样,终于忍不住道:“紫芝,我觉得你最近似乎有些奇怪。”

见他这样问,紫芝便知他已经有所察觉,却还是笑着反问道:“我怎么奇怪了?”

“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总是想赶我出去。”李琦的声音闷闷的,似是十分不快。

紫芝知道不能再瞒他,便笑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为你准备一件你从未见过的礼物。因为是惊喜,所以没做好之前不能让你看到。”

李琦面色稍霁,却还是故意冷声道:“那你也要和我说一下啊,害得我暗地里猜了好几天,还以为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你别生气嘛。”紫芝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那天你不是说,要我亲手绣的合欢花才好么,我这些天就是在为你绣合欢啊。只不过,我要绣的合欢可比寻常女子绣的要复杂得多,所以需要很多时间。都是我不好,现在你知道了,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那日他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她却这样记在心里,又花费那样多的心思去准备。再加上她这样的温言相劝,他心中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紫芝见他面色缓和,便试探道:“不生气了?”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李琦眉目间隐隐含笑,语气也轻快了很多。他转过身来,双手环住了紫芝纤细的腰肢,道:“你要亲手绣合欢送给我,我很高兴。只是,你也别忘了太医是怎么嘱咐你的,你的身体才刚刚好起来,切不可过分劳力劳心。有你的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礼物,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喜欢。而且,对于我来说,你的平安喜乐就是最好的礼物,其他的我都别无所求。”

紫芝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似被温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笑着低下头,道:“其实也没有多累的,反正我平日里也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再说,你送给我那么多东西,就不许我送你一次了?”

“你想怎样都行。”李琦笑了笑,双眸中带着些温柔的亮色,又道:“依我看,不如这样。你到里间去准备你给我的惊喜,我就在这里读书打发时间。这样的话,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而且,我保证,绝不会进去偷看。”

紫芝欣然同意,起身到里间去继续去绣那件中衣。这里间与外间只有一扇屏风相隔,紫芝坐在屏风之后凝神听去,外面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声音。捻着针绣了一会儿,紫芝终究是按耐不住,走到屏风旁探头向外看去。只见李琦正斜卧在榻上,手持一卷书看着,姿态闲适而优雅。似是感觉到紫芝的目光,李琦抬起头,见她确实在看自己,笑道:“我说过不去偷看你,怎么你又来偷看我读书了呢?”

“我哪有偷看?”紫芝笑着狡辩道,“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看你在做什么。”

“啊,我明白了。”李琦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娘子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我呢。”

见李琦一脸得意的样子,紫芝大窘,才想转身回去,转念一想又折了回来,跑到李琦面前笑着作势要胳肢他。李琦忙笑着躲让,口中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怕了你了。”

李琦只顾着躲紫芝,手中的书早就扔在了一边。因他一直斜卧在榻上,又经如此一闹,一不小心就将紫芝拽倒在了自己身上,他便趁势抱住了她。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隐隐有着些诱惑的味道。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不说话地凝望着彼此。紫芝早已涨红了脸,李琦见状笑道:“娘子怎么害羞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抱你了。”

紫芝推开他,站起来之后便向屏风后跑去,只笑着向他抛下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我不理你了。”

这天以后,紫芝每天都在里间绣上几个时辰,李琦就在外间,或是读书或是写字。见紫芝在里面待得久了,怕她太过劳神,他便会说些话诱她出来,然后和她笑闹一番。紫芝知他心意,便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劳累,以免他担心。

紫芝将那件中衣完全做好的那一天,恰是上元佳节。李琦虽早就知道紫芝送他之物非同寻常,但当他看到紫芝捧出来的这件中衣时,依然是十分惊讶。他自幼以来见惯了华贵之物,但这样精致风雅的物件还是第一次见到。更重要的是,这是她做给他的,便有了不同的意义。只见月白的底色上精心地用各色丝线绣了大大小小一百朵合欢纹样,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灿然夺目。在衣裳的侧面,是那首他手书的《上邪》。远远看去似是用笔墨一挥而就,到近处仔细辨认才知是由针线绣成。这些由紫芝用绣线临摹出的字,一笔一画都与他的字完全相同,且笔画间意态之清旷悠远,丝毫不逊于他的字。

见他有些怔住了,紫芝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李琦笑道。

说罢,他便脱下外裳,将这件新衣穿在了身上。紫芝精心绣出的纹饰既光彩华丽又不失优雅清旷之意韵,与李琦芝兰玉树般的俊雅气质相得益彰。他举手投足间的文雅风流,他俊朗眉宇间的雍容气度,皆流转于这由章草写就的字句中。想起那首《上邪》中的浓烈情意,以及这百朵合欢中所蕴含的美丽愿望,再看着眼前笑意温然的他,紫芝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温馨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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