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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皇后忙道：&ldo;老佛爷说哪的话，我怎么会怪皇上。我只是担心他的身子，皇上一人身系天下万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劳心过甚。&rdo;太皇太后叹气道：&ldo;都说做女人苦，其实做宫里的女人最苦！孩子，你要记得，他是你的丈夫，更是大清的皇帝！&rdo;皇后道：&ldo;孩儿知道！&rdo;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皇后才回宫。

回宫时，皇后无意中发现，坤宁宫里她大婚进宫那年康熙和她亲手所种海棠树枯死了半边。败落的叶子萧条的挂在树梢，给人一种残破的感觉。皇后端详着这棵海棠，心里升出不详的预感。她忽然想起了幼年时的养母端敬皇后。那个红颜薄命的女人，就像这花儿一样。

到了这一年的五月里，皇后很快就要临盆。康熙忙于前方战事，无暇顾及她太多。弘德殿里，明珠和索额图正汇报图海大军胜利班师的消息，所有人不禁为之一振。康熙大喜道：&ldo;通知图海，他班师之日，朕将亲往德胜门外迎接他。&rdo;

众人正商议着，梁九功不顾礼仪的闯了进来，惶惶道：&ldo;皇，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位阿哥‐‐&rdo;听到喜讯，康熙大喜过望，可梁九功的下一句话让他心神大乱。梁九功哭泣道：&ldo;皇上，请您赶快移驾坤宁宫！皇后她，她不行了……&rdo;&ldo;你胡说什么！&rdo;康熙一反常态的没有沉得住气。

梁九功惶恐道：&ldo;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皇后娘娘是难产，好不容易生下阿哥，她自己却失血过多。太医们都没折了。&rdo;梁九功哭得很是伤心。康熙心里一沉，勉强撑住，丢下一屋人，快步跑向坤宁宫。

一路上，梁九功不断向康熙禀报坤宁宫的情形。梁九功道：&ldo;陈太医说，皇后前些日子临朝听政，劳心劳力，伤及胎气，加上孩子头脚倒置‐‐&rdo;康熙忧心不已，一颗心几乎悬到嗓子眼，只顾往前跑。梁九功道：&ldo;皇上，您慢点！留神脚下。&rdo;

暖阁里，皇后因为产后失血，虚弱的像纸一样苍白。康熙到时，她才勉强睁开眼睛，向他淡淡笑道：&ldo;皇上，又是个男孩。&rdo;康熙见她双目无神，又见满床的血红，知道梁九功所言非虚，心下大痛，几乎不能言语。&ldo;筠儿‐‐&rdo;他悲哀的叫了一声。

皇后道：&ldo;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rdo;康熙哽咽道：&ldo;朕早就想好了，男孩就叫胤礽，女孩……&rdo;皇后苍白的面容让他潸然泪下，泣不成声。&ldo;这名字真好！将来一定是个好孩子。&rdo;皇后的气色越来越衰弱。康熙强忍伤心，道：&ldo;朕要立咱们的孩子为皇太子，将来把皇位传给他！&rdo;

皇后的脸上显出惊喜神色，很快就被悲哀和愁容掩去，&ldo;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rdo;她依恋的看着丈夫，眼角流下一串泪水。康熙终于控制不住，抱起她柔弱的身体，哭喊道：&ldo;不‐‐筠儿，我不让你走！求求你，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再失去了……&rdo;他抱着妻子渐渐变冷的身体，哭得伤心至极，多日压在心头的愁怨一朝倾发。

最后，皇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在她深爱的人耳边轻声语道：&ldo;我去之后，只许您伤心一点点，一点点……否则，我去了也不安心。&rdo;她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气若游丝，&ldo;皇上，好好照顾孩子，万不可……不可如先帝一般……&rdo;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就已经散了，她的呼吸也消失了。

康熙感觉到她的离去，悲痛的五内俱焚，撕心裂肺的呼喊着爱妻的名字。可是，已经没有用了，她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体冰冷，去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大行皇后年仅二十二岁就归天，举朝震惊，而皇帝因此缀朝五日，更让朝臣们忧心不已。经历过顺治十八年的人们都还记得，端敬皇后的去世，让先帝顺治看破红尘，消极遁世。如今，又一位贤后薨世，皇帝的伤心有目共睹，历史似乎在又在重演。

太皇太后失去最疼爱、最得力的孙媳，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孙子的情况更是让她既担心又焦急。太皇太后道：&ldo;可怜的筠儿，为了保住孩子，宁肯牺牲她自己。&rdo;苏嬷嬷抽泣道：&ldo;皇后是皇上心坎里的人，也难怪皇上这么伤心。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rdo;

太皇太后道：&ldo;谁说不是呢！青梅竹马的情分儿，凭谁也受不了啊！玄烨没有继承他皇阿玛的暴戾，却继承了他的痴情。&rdo;她苦恼的无精打采，想到孙子玄烨就不免想到儿子福临。

苏嬷嬷道：&ldo;太宗皇帝、先帝和当今皇上都是难得的至情之人。&rdo;太皇太后摇摇头，道：&ldo;为什么老天爷对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如此残忍！残忍到让他们都要饱受痴情之苦！老天‐‐&rdo;她无可奈何的喃喃自语。

坤宁宫里，大行皇后的梓宫停放在正殿。康熙独自坐在暖阁里，没有人敢去打扰他，更没人敢去劝。经历丧妻之痛，康熙身心疲惫，困顿的卧在软榻上。恍惚中，他依稀见到父皇顺治缓缓而来。

一见父亲，康熙忍不住悲戚道：&ldo;皇阿玛，玄烨好辛苦！玄烨不想再当这个皇帝了！&rdo;顺治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康熙道：&ldo;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每一步，都是踩在亲人的肩上。建宁皇姑姑、东果皇姐、聚忠、惠珠、孔姑姑、承祜‐‐筠儿，连我心爱的女人，老天都要夺走。如果做皇帝的代价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玄烨宁愿不当这个皇帝！&rdo;

顺治道：&ldo;孩子，皇阿玛是过来人，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是皇阿玛，你不能走皇阿玛这条路。皇阿玛把天下交给你的那一天，你肩上的责任就是命中注定的！&rdo;&ldo;皇阿玛，儿臣撑不住了‐‐儿臣终于体会到了您当年的心情！&rdo;在父亲面前，康熙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顺治叹气道：&ldo;孩子，人生的苦你才尝到一点点，将来你会遇到更多的苦痛和风浪。但是皇阿玛相信你，你是个坚强的男子汉！&rdo;康熙痛苦的掩面哭泣，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刚要伸出手去，猛然惊醒了。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他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康熙擦干脸上的泪水，走到坤宁宫正殿赫舍里皇后梓宫旁，想起皇后临终前的话，扶棺半晌，道：&ldo;筠儿，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咱们的儿子，将来把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do;

他振作精神，吩咐道：&ldo;梁九功，传六部尚书、各院大学士、内大臣齐集乾清门前，朕要往御门前听政！&rdo;久候在外的梁九功见康熙面色恢复如常，心里一宽，立刻道：&ldo;喳，奴才遵旨！&rdo;康熙回养心殿换了朝服，就去往乾清门。就在那天，康熙为亡妻赫舍里氏封谥号为孝诚仁皇后。

康熙上朝听政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太皇太后十分高兴，不禁赞道：&ldo;好孩子呀！比他皇阿玛强！&rdo;可她不知道的是，赫舍里皇后的去世，带走了皇帝无尽的哀思，也带走了他心底最纯真的少年情爱……

很多很多年以后，已是暮年的康熙皇帝，痛心疾首的挥泪宣谕废掉&ldo;穷奢极欲、专擅威权&rdo;的皇太子胤礽。甚至于痛哭仆地。他的一生叱咤风云，从来没有如此的失态。从木兰围场返京，途经遵化清东陵，康熙念及亡妻，亲去祭奠。

在亡妻赫舍里皇后陵前，康熙悲痛道：&ldo;筠儿，不是我狠心，一定要废了孩子，实在是我不能将大清的百年基业、万里江山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他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也怪我平时实在太纵容他了！&rdo;每次想到赫舍里皇后临终前不舍和依恋的情状，康熙就心痛如刀绞。

远处巍巍青山，残阳如血，康熙站在重兵环绕的皇陵深处，孤寂的漠视着远方。他手里紧紧攥着当年赫舍里皇后亲手所绣的荷包，历经三十余年，荷包上的并蒂莲和鸳鸯仍栩栩如生。他的视线很远，远得让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多年来缠绵于梦中百转千回的画面。

那一年的端午，那棵莹洁如雪的牡丹，那个花前伫立的美丽少女，是他一生中最真的爱……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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