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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第1页）

见她仍枯坐，四儿尴尬一笑，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收尾，便小心道：&ldo;大公子昨日是有事来请教姑娘，要么，姑娘去问问到底何事，也好谢大公子昨日……&rdo;

余话不提，四儿闭了嘴，给她点了胭脂，看上去便精神不少。

琬宁任由她打扮好自己，又开始惦记那月门，她每日都要去偷偷看看，也不知那顾公子什么时候再有缘碰上，自己是不好贸贸然跑顾府找人的，心急便易坏事，琬宁这样安慰着自己，可一双脚不觉早踏出了门槛。

那丛凤尾照旧掩着半壁墙，琬宁心底乱颤，佯做闲情，上前折了片叶子在手里捏着，余光瞥了几圈，自己拿眉笔划的那浅浅一道仍在，一颗心登时又掉了下来。

每日都来揪这竹叶，她真担心给揪秃了，也等不来见烟雨，心下不免丧气，抬首迎上橘园伸出来的一枝玉兰，花期早过，枝头是亭亭的绿叶，青青翠翠，惹人眼目。

心头便碾过四儿那几句话，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轻咬着唇角，怯怯探了探身子，园子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一片，瞧这园子，跟他这个人似的，冷冷清清，那株橘树也老气横秋，要死不活的，就连那一尾芭蕉看起来，也是冰凉凉，琬宁忽就想起那卷曙名王弼的文章来，他曾让她帮着整理，白纸烟字，句句力透纸背，刺目得很，再想那日她偷看他书案上的策论，脑中竟一下想通了什么，不由痴痴往细里思量，她仍是对他这个人太过好奇，他每日在这书房里在想些什么，又做些什么呢？

&ldo;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rdo;身后传来成去非不咸不淡一句问话，琬宁吓得魂都掉了，折身看见他是同虞归尘并行而来的，慌乱之下便口不择言：

&ldo;我想见您……&rdo;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虞归尘也在场，只略略朝成去非一笑，成去非不搭理她这茬，只道：&ldo;你为何不见礼？这位是大尚书。&rdo;

琬宁红着脸补了礼，细细绞着手底的帕子，恨不能把方才那句浑话给拽回来，成去非遂递了个眼神给她：&ldo;进来吧。&rdo;

容不得她拒绝，因他早同虞归尘一壁说着话，一壁抬脚进了园子。

琬宁只好磨磨蹭蹭跟在后头，等进了屋，见虞归尘顺其自然地坐了，让她新奇的是，成去非亲自替虞归尘置的茶，又拿来一具古琴放在虞归尘跟前，道：&ldo;估计该调琴了，你看下，偶尔闲暇时我颇爱弹那首《山河赋》，怕是总念着西北的缘故。&rdo;

虞归尘便轻笑着随手试了音，几声下去，似是在辩音色，琬宁看他俩人凑在一处，便想，&ldo;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rdo;说的正是这样的情形罢？

音既起，成去非笑道：&ldo;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此为人道，是不错的。但倘真要溯其根本，人心之动，岂非有感于物，物事之动，岂非天使之然？&rdo;

&ldo;伯渊果真是好辩才，昔日子綦答子游之惑，亦云地籁众窍，人籁比竹，天籁无形无声，役物使从己也。不过，天籁之说，未免过于莫测，&rdo;虞归尘似有若无朝琬宁这边看了看，语调一转，低笑道，&ldo;不若情动‐‐近在咫尺，可感可听。&rdo;

成去非亦顺势望了一眼她，唇角一勾：&ldo;劳烦阮姑娘先为我研墨。&rdo;说罢示意她往内室去，琬宁自然知道他这是要她避嫌，自己确是有失于礼，脸一红，便挽袖替他研墨去了。

外头他俩人谈话不断，只听成去非道：&ldo;子炽的事，我已授意沈大人，直接交付吏部选用吧。&rdo;

虞归尘一壁调琴，一壁对道：&ldo;木先生也按这道程序走么？廷尉署这些职位，倒不是难事。&rdo;

本朝选官的基础正是九品中正制。各郡邑设小中正，州则设大中正，小中正品第人才，以呈大中正，经核实，再呈司徒，司徒再核，然后方可付尚书选用，如今，韦公不在朝，诸多事宜，便经常直接交于尚书台置办。

升官必先升品，这个任谁也绕不过去，成去非便把官仓一事细细说了，两人就此谈论半日下去，那对话清清楚楚落入耳中，琬宁无法不听，等虞归尘再度信手而弹，一室清音顿起，她才回神，听外头紧跟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猜虞归尘要走了。

果不其然，成去非起身亲自去送，琬宁透过窗户瞧着，心底说不出的羡慕，他整个人对着那虞公子，从容且随意，完全不似平日的冷淡自持，这世上，总归是知己难求，人心难测，琬宁不无伤感地想道。

待成去非进来，她一颗心又跳起来，余光见他身影近了，正想为方才的话辩解，成去非已开了口：

&ldo;你可知道你失言了？昨日的酒还没醒？&rdo;

他语气并不严厉，见她抬眸，眼中水纹荡漾，堪堪惹人怜爱，便又道：&ldo;既有外人在，你说那些，有失礼数，日后再有这般话，只能独对我言，明白了么？&rdo;

说罢坐于书案前，一壁提笔舔墨，一壁问：&ldo;昨日不是刚见过么？&rdo;

一句话堵得琬宁不知该如何作答，又不敢细提昨日之事，忽急中生智，顺着他二人方才的话，道：

&ldo;如今朝廷用人，已无须经司徒，由吏部直接选人么？&rdo;

她冷不丁提及政事，成去非不禁抬首看了看她，笑道：&ldo;偷听到了？你对朝廷的选官制度倒熟悉得很，不过，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不要左顾而言他，说你的事。&rdo;

&ldo;我，我并没有事……&rdo;琬宁终究是不善伪饰，闷闷道了实情。

成去非随手抽过一张信笺，落了字：&ldo;那便只是想见我，是这个意思么？难得你不记仇，更让我有愧于心。&rdo;

&ldo;不，我记得，并没有忘。&rdo;琬宁被他勾起那一幕的回忆，不肯撒谎，低声说了。

成去非不由一笑：&ldo;我不是说过了么？恨我的人日后只会越来越多，不差你一个。你想记仇，就记着。&rdo;

琬宁敏感，瞬间明白了什么，静静细想他同虞归尘的那番话许久，无端替他发起愁来，才道：&ldo;您是要绕过大司徒，让大尚书替你安排私人么？&rdo;

&ldo;你想说什么？&rdo;成去非察觉她话中有话，搁了笔。

&ldo;您不是打算一扫旧弊么？更该持身正，不应依仗权重，反倒胡来，落人把柄，御史台倘弹劾您，您要如何反驳？&rdo;琬宁说的专注，忧心忡忡看着他，成去非哑然失笑，不知她这半日原是替他想到八百里外去了。

一知半解的，偏又这般认真，不过那句&ldo;更该持身正&rdo;合他心意，目光便一直停在她脸上，见她羞怯避开，道：&ldo;把书架上那本《商君书》拿给我。&rdo;

琬宁不料他忽冒出这句吩咐，对上他视线，慌慌去拿书了，递过去的刹那，他却并未接书，只顺势握了她的手，任由书掉到案几上，砸坏了新写的字。

两人骤然相触，琬宁下意识要抽出手，挣不过他，只得由着他，成去非的指肚轻轻摩挲着这只软若无骨的手，再看她满面羞红，脸埋得深，身子也微微直颤，遂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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