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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ldo;大公子。&rdo;顾曙谦谦一笑,行了礼,看成去非示意,便坐了下来。

成去非搁笔直言:&ldo;去年洪涝赈灾一事,虽说是由你家大人全权主持,可下头具体事宜都是你操办,我听言拿粮换了地,可有此事?&rdo;

&ldo;大公子是听何人所言?&rdo;顾曙仍挂着笑,镇定得很,&ldo;确有换田的人家,不过皆出于自愿,大公子岂会不知这其中原委。&rdo;

这一句倒和李祜所言贴合到一处了。

阿灰好一个气定从容,气氛沉寂下来,成去非低首写了一行什么,复又抬眼问他:&ldo;我朝一品官员家里可占地多少?普通百姓又能占地多少?&rdo;

顾曙眼波起了涟漪,收了笑:&ldo;官员是五十顷,大约合成五千多亩,而百姓则是七十亩。虽说朝廷的规矩如此,可江左地促,实际占不了这些数目。&rdo;

江左地促,是实情,可山山水水本是国之所有,世家们封山占水,与民争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ldo;一品二品大员又可荫庇多少户僮客?&rdo;

&ldo;五十户。&rdo;

&ldo;我多问一句,你府上现在有多少亩地?又有多少荫户?&rdo;成去非的语气不觉透着凉意。

顾曙这才明白他问话目的所在,敛了笑,神色平静:&ldo;顾家确是有几处园子,可也还都在规格之内。倘有逾矩处,曙怕是也无权整顿,还望大公子体谅。&rdo;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顾府的园子不仅在建康,会稽、江陵、宣城等风景优美处皆置产业。子昭未致仕前,经常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入山林,便十分引人注目,百姓竟误以为是盗贼。

&ldo;阿灰,&rdo;成去非忽向他投来淡淡一瞥,&ldo;你身居高职,也是年少成名的人物,静斋曾说你堪比王佐之才,正是朝廷脊梁,倘连你也觉得你府上那些园子是在规格之内,又云逾矩无奈,尽是些避重就轻的意思,当日东堂之上,你拿云的心志是儿戏么?&rdo;

顾曙沉默,半日方抬首看成去非:&ldo;曙自知疥癣之疾他日便是肘腋之患,圣人说&lso;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才,有财斯有用&rso;,曙专管度支计量,怎会不知这其中利害?方才所言,却亦出肺腑,不过道实情而已。&rdo;

&ldo;你既知道,便更无可推咎,我朝立国以来,土无一日不兼,地无一日不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我自当迎难而上,父兄渐老,正是我辈大有为时,&rdo;成去非话至此,便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

&ldo;乌衣巷四姓,你来主持大局清查,就先从我家里开始。&rdo;

成去非自有人不能拒之威,几句下来,顾曙只觉脊背发凉,成去非果真是成去非,这么一块烫手的热山芋轻而易举地就抛到自己怀里了,心底一阵喟叹。

这差事他两头得罪不起,尚书令已发话,从自家府邸开始清查,姿态已经摆在那儿,他敷衍不起成去非,更何况自太傅在时成家就以节俭著称,想必可查不多。而查四姓,明摆着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又认真不得,如此煎熬想了半晌,也没了回应。

成去非缓缓起身,朝窗子那走去,看外头一地春光,和煦温柔,乌衣巷悠游的日子远胜这春光自在,窗子那忽灌进一股春风,吹得他袍角翩翩。

&ldo;我知道这差事不好办,难处你我皆知,却不得不行,这大概便是圣人所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有劳你了。&rdo;

事到如今,顾曙也只能领命而出,外头冒了新芽的枝桠间洒下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目,顾曙驻足片刻抬首看了看,大步去了。

阿灰那一袭清逸身影很快消失,这样好的春日,注定要辜负了。

他们这一代人,慵倦的高门子弟此刻斜冠簪花,曲水流觞,是要卧候胡虏骑兵踏尘南下的杀伐,还是在等忍无可忍的百姓揭竿而起,砍下那大好头颅血溅这一幅江左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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