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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ldo;不过呢,这传言也不是一无是处。&rdo;见赵政投来抚慰的目光,芈泽重又振作精神,朗声道:&ldo;我不得不承认,楚人的确好卜卦。就拿我出生之时来说,那日我才呱呱坠地,父王就立刻急不可耐地让甘融为我批命。&rdo;
&ldo;不知那批命断言是?&rdo;赵政眉头一挑,似是起了兴致。
&ldo;女公子之命,贵不可言。&rdo;芈泽粗身粗气地学起了甘融的腔调,又摇了摇头道:&ldo;他们这些卜尹攻尹的,惯会看人眼色,顺水推舟。依我看,这断言看看便罢,却是万万作不得数的。&rdo;
赵政闻言有些疑惑,便问道:&ldo;此话怎讲?&rdo;
&ldo;只因我出生那年,正逢楚国助赵解邯郸之围,后又成功灭鲁,隐隐有复兴之势。甘融不过是看准了时机,意在奉承才有了这么一说。可我父王听后却是大喜过望,便取水泽万物、福泽万民之意,唤我作芈泽。&rdo;
泽,一个承载了父王希望与寄托的名字。回想至此,她才明白这一字的重量。
可她的降生,也并未让楚国的未来变得更好。所以这贵命之说,真的只是无稽之谈。
芈泽眨了眨眼,隐去眼中雾气,&ldo;我今日有些话多了,大王莫嫌我聒噪。&rdo;
&ldo;怎么会?&rdo;赵政将她拥入怀中,&ldo;寡人也想多了解一些王后的事。&rdo;
&ldo;父王他只得我一个女儿,故而将我视作掌中之珠般宠爱。不但许我拜师游学,若我想出游之时,他必命四哥公子犹一路护送。&rdo;得了赵政首肯,芈泽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也有好久,没和人谈论起自己的故国往事了呢。
不过她在楚宫之中的日子乏善可陈,芈泽决定尽量拣些赵政会觉得有趣的事说。
&ldo;我曾到访鄂邑,还记得那里有座铜绿山。去的时候正值深秋,漫山遍野开满了紫色的铜草花。&rdo;芈泽回忆起那在风中摇曳的花海,陶然道:&ldo;铜草花伴铜而生,若不是有它指引,谁又能想到那荒野崖间的地下竟埋着金铜矿藏呢!&rdo;
&ldo;寡人记得这鄂邑……&rdo;赵政的声音带了一丝迟疑。
&ldo;……如今是在大王的南郡。&rdo;芈泽把话接了过去。
楚国曾靠着鄂邑铜绿山的铜矿而兴盛数百年,但时过境迁,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即秦昭襄王二十八年,秦将白起拔郢止,纪南城破,建立四百余年的楚都就此消亡。
而到了秦王政元年,临近的鄂邑也被攻破,成了秦国的土地【注2】。
芈泽叹了口气,又道:&ldo;十年之前,我父王灭随国,设随县,而随人精于冶铜铸器,不输吴越之辈。我曾亲临随县,如今为大王锻造兵器的人当中,就有两个是我从当地请来的。&rdo;
早在春秋之时,就有楚武王灭权国,改权国为权县,是为设县之始。往后,除了封与公族卿族的食邑,楚国基本是灭一国设一县,设县尹,直属楚王。
四百年之前,这位楚武王曾多次御驾亲征,攻打随国,最后于伐随途中死在一棵樠树之下。
而四百年之后,他倾其一生也没能攻下的随国,终于在芈泽父王这一代被灭,成为楚国附庸【注3】。
在《楚居》中读到这一段历史时,芈泽不禁潸然泪下。
而后在踏上随县的土地时,她便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仿佛百载岁月穿梭眼前,往事浮沉尽化云烟。
&ldo;先是铜矿,再是铜器。&rdo;赵政打趣道:&ldo;想不到王后游玩之时也是心系家国,胸怀浩宇。&rdo;
芈泽闻言一怔,随后又淡然一笑。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抗秦大计,和父王说是游玩,其实却是在探索救国图存之道。
好在这些付出终是有了归宿,尽管是到了秦国,而非楚国。
人生不可能事事圆满,遗憾终归会有。但她仍感激上苍,并未让自己徒劳无功。
芈泽晃了晃头,将不快甩在脑后,&ldo;而随县附近,又有一处名叫云梦泽的地方,乃是楚国某位先王的狩猎之地,林中到处都是犀兕麋鹿。&rdo;说到兴奋处,她用手比划了几下,&ldo;我还曾在那里的薮泽中钓到过一只这么大的巨鳖。&rdo;
梦者,原野也。云梦大泽,不仅地名如诗如画,景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也不知何时,她才能故地重游呢?
赵政听后若有所思,夸赞道:&ldo;楚地风物,真是有趣至极。方才听王后说道,寡人也仿佛身历其境。&rdo;
&ldo;大王就不想亲自去瞧瞧么?&rdo;芈泽忍不住问道。
反正之后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会成为您的疆土。
&ldo;到时寡人定携王后一起去。&rdo;赵政笑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ldo;好啊!适才那一席话,倒是勾出了我的思乡之情。&rdo;芈泽咽了下口水,&ldo;如今我正馋一碗楚地的雕胡饭呢!&rdo;
雕胡又称为菰,依水而生,根茎即为后世常见的茭白。前世里,芈泽只知茭白鲜美,而在这个时代尝过了软糯香甜的菰饭后,便立即被它的美味折服。
&ldo;不知这雕胡……&rdo;
&ldo;……是楚地的独有之物,秦国并无出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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