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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几乎用尽全力般的,以此来掩盖那抹张皇失措,脚步跌撞匆忙地往棚里进去。
&ldo;夏芷!&rdo;安娜和金哥从棚里走出来,她低着头,撞了个满怀。
&ldo;你怎么搞的,冒冒失失的!&rdo;安娜扯了把她,站稳在地上以后,不客气地点她的脑门。
金哥将小小的一只拉过去,&ldo;行了,就一个笨脑瓜,戳傻了怎么办?&rdo;
安娜住了手,奇怪地看了眼夏芷:&ldo;你今天怎么回事……&rdo;她注意到不远处那对男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ldo;摄影棚就没有狗仔了是吧?我看那露西,巴不得每天上头条。&rdo;
夏芷知道安娜指的意思,但她不敢回头看。背后仿佛一堆熊熊燃烧的烈焰,烫着她的背。
这一刻,夏芷忽然想起……
想起‐‐
那日夕阳西下,放学回家路过海边,她光着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细细的沙砾被海水泡胀,黏在她的脚掌上,软绵绵,黏糊糊。她提着凉鞋的手拂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高兴地指着一个漂亮花纹的海螺对身后的叶正清说:&ldo;哥,你快看,那个海螺好漂亮,我们带它回家吧!&rdo;
背后没有回应,少女娇俏的脸庞稚气未脱,转头看叶正清,用少女天生甜腻的嗓音撒娇道:&ldo;好不好嘛?嗯?正清哥哥?&rdo;
夕阳的余晖下,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淡金的光,嘴角勾起一点点的弧度,漆黑深亮的眼睛凝着她全是温柔宠溺,&ldo;好,你喜欢就好。&rdo;他扶起自行车,跨坐上去,一只脚尖点地,侧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她高兴地欢呼一声,捡起海螺,用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留在上面的湿润的沙砾和盐分,小心翼翼装进书包,拉好拉链。像一只快乐的蝴蝶飞到他的身后,一屁股坐上去,两条手臂张开像飞翔的小鸟:&ldo;出发咯!&rdo;
……
喉口酸涩。
她将那份凄然深埋进心底。垂低视线盯住脚尖,光亮的瓷砖倒映着明亮的灯光,刺地眼睛生痛,不发一语地接过安娜递过来的箱子。
叶正清在听到&ldo;夏芷&rdo;这个名字的时候,循声望过去,看见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停在棚子口。不由眯了眯眼睛。
露西注意到他的目光投射在夏芷的背影上,不屑地哼了一声:&ldo;我的摄影师,感兴趣?&rdo;
叶正清没回应,只目光牢牢锁在那人瘦弱的背影上,眉心像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露西嗤笑一声:&ldo;原来叶总好这口?&rdo;
&ldo;她叫什么名字?&rdo;
露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啧啧两声,&ldo;夏芷。真的有兴趣?&rdo;
叶正清眼底的光淡了些,移回视线,用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落寞的神色,摇了摇头,&ldo;不应该是这个名字。&rdo;
露西本想笑的,但看到他这一瞬间的神情,敛了笑,带着些许兴趣道:&ldo;不然你说还有其他名字?&rdo;
这回叶正清不说话了。隔了会儿,他从露西的臂弯里收回自己的手,抄进口袋里,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
露西大手一挥,豪气道:&ldo;你刚回国,这第一顿我请你,走,我一定要带你尝尝最正宗最地道的章源菜!&rdo;
夏芷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瞥见那人身边的女人那一袭黑裙飘起的一角‐‐他们拐进转角,离开了。
当天晚上,夏芷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那个潮湿温暖的春天。
那年七岁的自己和十二岁的叶正清。
第2章
夏芷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已经变的很模糊。只记得她是港城人。那时候她还不叫夏芷,叫做夏幼清。
夏幼清三岁那年发了高烧,差点死掉,听说是奶奶求神拜佛才把命捡回来。于是大人们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ldo;咱小囡福大命大&rdo;。
这种话说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夏幼清六岁那年,不幸降临,父母在一次海上事故双双遇难。
家族特地开了个大会,讨论小幼清的抚养问题。小叔推给大伯,大伯推给二舅,就连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爷爷奶奶这个时候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讨论最后的结果是:送去孤儿院。
没有人要她了。
夏幼清真的变成了一个孤儿。
她抱住爷爷奶奶的大腿哭喊:&ldo;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孤儿院,我要留在爷爷奶奶的身边,我会很乖很乖,我会洗衣服洗碗还会擦地板,不会给你们惹事的,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去孤儿院,我不要离开你们,奶奶,你最疼幼清的,不要去孤儿院,不要离开爷爷奶奶……&rdo;
小幼清嗓子哭哑了,场面一度很尴尬。她小,还感觉不到沉默背后的含义,她只知道大家都不要她了,要把她扔掉。她害怕,紧紧抱着奶奶不肯撒手,一肩膀一缩一缩地抽泣。奶奶老泪纵横,叹了口气,搂她入怀,哄道:&ldo;好好好,小囡哪儿都不去,奶奶养,奶奶养……&rdo;
仿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没有爸爸妈妈可以倚靠的小女孩,一夜之间突然长大。本就不是富足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爷爷的背脊更弯了,奶奶终日以泪洗面,整个家笼罩在黑压压的乌云之下。
小幼清很懂事,从来不在爷爷奶奶面前伤心,她只在晚上的时候,背着爷爷奶奶一个人偷偷咬着被子掉眼泪。白天,她跟着爷爷去溪头捉鱼,或者上地里摘蔬菜拿去集市换钱;奶奶做饭的时候就在旁边帮忙。在爸爸妈妈离开的这半年里,她学会了杀鱼,会帮奶奶穿针引线,学着奶奶的样子在布头上打一个针脚粗糙的补丁,学会庄稼播种的季候,学会看云识天,学会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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