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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第2页）

俞宛秋早就听戚长生说起过，这位叫宋谦之的府学大人原是正三品的御史中丞，因为直言敢谏，多次冒犯圣颜，先帝把他一贬再贬，由御史台贬至翰林院，最后贬成了七品府学。真所谓&ldo;江山易改本性难移&rdo;，即使到了这步田地，那人依然喜欢强出头。

要不是来的时候俞宛秋一再叮嘱不许动武，硬脾气的老先生早被人老鹰捉小鸡捉走了。如今看他不知死活地挡路，戚长生正要上前，俞宛秋抢先开口道：&ldo;大人的意思我已明了，是要我先拜孔圣人吧？&rdo;

没想到，从宋谦之后面又跳出来一个瘦得像猴子的人，尖声抗议道：&ldo;女人不能拜孔，这是书院的规矩。&rdo;

俞宛秋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ldo;这样啊。那请问，圣人的慈亲是女人吧。&rdo;

猴子支吾起来，俞宛秋又道：&ldo;圣人肯定是孝敬慈亲的。子曰，&lso;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rso;，子曰，&lso;今之孝者，是为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rso;圣人之意，对慈亲，要既孝且敬。圣人如此孝敬之人的同胞，你说不能拜孔，圣人若能复生，必以你为缪。&rdo;

猴子气得大喊：&ldo;子曰，&lso;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so;，圣人孝敬的只是他的慈母，并不及别的女子。&rdo;

俞宛秋还是不急不徐：&ldo;那我问你，这句&lso;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so;，是出自什么典故？圣人是在何种情形下，针对谁而言的？&rdo;

猴子又支吾起来。人群中有人说&ldo;南子&rdo;，俞宛秋马上接过话头：&ldo;对，南子，因为楚国君夫人南子对圣人百般刁难，他才发出感慨，&lso;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rso;圣人针对的只是南子，并不及别的女子。若真要追究起来，这句话可不只针对女子，还针对男子。这位先生。你认为自己是真君子吗？若不是，那你也不能拜哦，因为孔子也骂了小人。&rdo;

猴子愤然道：&ldo;鄙人行得正，坐得稳，当然是君子！&rdo;

俞宛秋冷冷一笑：&ldo;既是君子，应该心胸开阔，海纳百川，决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别人。&rdo;

这时从里面又冒出几个人，俞宛秋定睛一看，正是上回混在闹事百姓中喊口号的那几位，他们站在吴谦之身后嚷：&ldo;怎么叫&lso;无缘无故&rso;？你们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百姓，现在又来愚弄这帮未经世事的学子。&rdo;

俞宛秋便问：&ldo;杀了哪个百姓？我们的军队从不对付平民，自我们接手衢州城防到现在，还没杀过一个人。&rdo;

&ldo;就是破城那天杀的！&rdo;

&ldo;在哪里被杀？&rdo;

&ldo;从城门口到街心，到处都是！&rdo;

&ldo;破城的时候，我们曾高声提醒，让百姓紧闭门户，不要随便出门，那些人为什么不听？如果他们在梁赵两军对垒的时候出来帮着梁军杀我们的士兵，难道我们该伸着脖子让他砍？他们既然加入到梁军队伍中，就不再是百姓，而是军人！军中死于战场上是意料中的结果，和你说的屠杀百姓是两回事，你可以指责，只要你有理有据，但不要信口开河，不要污蔑。&rdo;

几位&ldo;义士&rdo;面红耳赤地争辩：&ldo;是你们侵入我们的国土，我们的百姓想赶跑侵略者，何错之有？&rdo;

&ldo;那请你先搞清楚，到底是谁抢夺了谁的江山，谁才是侵略者&rdo;，为了说得更顺溜，下面这段话俞宛秋曾在纸上写过，&ldo;第一任安南王乃是高祖嫡长子，高祖惑于后妻，废长立幼。天下谁不知道安南赵氏本为高祖皇帝的长房嫡系，你所谓的&lso;侵略者&rso;，不过是被后娘赶跑的可怜嫡子的后代，这江山本该是安南赵氏的，上京皇宫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鸠占鹊巢。&rdo;

&ldo;义士&rdo;们无法否定这个历史事实，只得从别的方面入手：&ldo;为人子者，当以孝为本，不言长者过。&rdo;

俞宛秋顺着他们的话说：&ldo;就因为如此，安南初祖，即使被逐出家门，改为它姓，亦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后代子孙心疼初祖的遭遇，想为他讨回公道。作为人子，为父辈伸冤，让他含笑九泉，难道不是最大的孝？&rdo;

&ldo;义士&rdo;们卡壳了，猴子出言声援：&ldo;妇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甚至参加军事会议，成何体统？&rdo;

俞宛秋淡笑回道：&ldo;吾夫在军中，吾随军。吾夫召集部众议事，吾作陪，这不是相夫是什么？至于吾子，前几天才送回南都，因为他年幼体弱，受不了北方的酷寒，等几个月就会接回身边。总之，本太子妃随军，正为了相夫教子。莫非这位先生认为，太子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太子妃留在宫里享清福，这样才叫&lso;相夫教子&rso;？&rdo;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虽然被堵在大门口，俞宛秋却欣慰地发现，对她出言不逊地其实只有几个人，绝大部分的都没吭声，而是饶有兴致地听着，有的面带微笑，有的目露痴迷。不管他们是什么神情，只要不是敌对就好。

终于，前御史中丞宋谦之矍瘦如刀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拱手道：&ldo;太子妃请进。&rdo;

俞宛秋微微颔首，再不让进去，她怀疑自己要昏倒了，昨晚为肺结核的事，她辗转难眠，就怕这病会传染到更多的人。若非书院这边也急需安抚，她今天会去医馆坐镇，而不是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一帮无聊文人斗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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