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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谭东林把除草的药具还给二叔时,二叔打量着黑了一圈的谭东林:“越来越像点做工的样了!想不想跟我去工地干几天?”
“有钱赚的活肯定干,不去在家从早忙到黑做不出一分钱。”
第二天清早,谭东林推出自己家那辆破旧得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烂单车,直摇头。粗手大脚的父亲只会骑,从来不知道修车和保养。
二叔的单车虽然也不新了,八几年生产的永久牌二八式大号自行车,跟谭东林父亲那辆型号一样,年代相同,外表看起来却像两代车。铃铛叮铃脆响,踩起来链条嗖嗖嗖的顺溜得很,再无多余的声响。
谭东林吃力地踩着破单车跟在轻松骑行的二叔后面。因为自行车后座要绑一些干活的工具,二叔也不能在后座上搭谭东林。
桃原县城南面,新近开发了一片厂区,正在建设阶段。
二叔有砌砖的手艺,算工地的大工,算下来一天有四十多块钱。
谭东林是小工,铲沙子,倒水泥拌沙浆,搬砖块,提浆给砌砖师傅……做围绕大工砌砖的一切杂务,一天二三十块钱。
小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手脚勤快,舍得出力气。
谭东林在学校时经常打篮球跑步,体力不错,可干一天下来,还是累得腰酸背痛,浑身散架了一般。
尤其第二天早上醒来,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腰背像被人打折了一般难以挺直。
尽管如此,谭东林还是咬着牙推出那辆破单车,来到二叔家。
二叔笑笑:“留你这破车在家吧,别骑了。”
“二叔你搭我?”
二叔没说话,走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二叔搬出两个大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轻轻拆掉包裹着的几层麻袋和薄膜。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辆拆成几半的看起来还蛮新的自行车。
“今天不用拉工具,我搭你,晚上回来装好这辆车送给你。”
“那可不敢要,二叔你抽空帮我修好我这辆烂坦克就得。”
“这辆车本来就是留给你的,走吧,先出工。”
“干活悠着点,不然有你受的。”到了工地,二叔叼着烟吩咐道,一边检查看建筑材料还够用不。
这个工地是一个工头包下后,让二叔来负责砌围墙,材料由工头联系拉来。砌围墙一共也不过十天的劳动量,二叔便把小工的名额分给了谭东林。
“砖不够,还要拉一车过来。”二叔对前来巡视的包工头说道。
包工头从一个皮包里掏出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凑到嘴边一阵“喂喂”地喊。
“这‘砖头’可不得了,上万块钱呢。”二叔小声揶揄道,“可每次都要像举火把一样到处找信号。”
到处“喂”了半天之后,瘦猴一样的包工头走过来吩咐二叔,说红砖还能用两天,现在砖太畅销,等两天才能拉来。
说完又掏出“砖块”,“喂——喂——”地走开了。
看着曾经那么骄傲的二叔,低头哈腰地在瘦猴似的工头面前小心赔笑,谭东林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二叔你有手艺有文化,何不自己包点工程来做,以后也能搞个砖头来耍!不比他强!”
“你小子倒挺有想法,穷怕了吧。”二叔说完沉思了一下,“不过还真是个好主意。”
谭东林今天手臂酸软,腰背胀痛,干活也慢了很多,二叔时不时放下砖刀,亲自来搬砖拌浆。
中午吃过自带的午饭后,二叔和谭东林躺在刚建好的厂房地板上休息。
一张装过肥料的麻袋里层的薄膜,洗干净晾干后随车携带,休息时铺在地板上,既凉爽又能隔灰尘。这是村里人外出到工地做工时的午休特制装备,谭东林也武装上了。
“东林啊,这种生**验几天就好,可不能作为赚钱手段啊。”二叔眯缝着眼感叹道。
“二叔,如果当个包工头的话,倒是能赚大钱啊。”谭东林想到以后哪怕当了老师,工资也才不过二三百块,猴年马月才能过上脱离贫困的日子。
“啥时候,知识都是钱买不到的,还是安心想工作吧。”二叔双手垫在脑后仰躺着,深邃的眼光瞟向高高的厂房屋顶,仿佛穿透屋篷,穿梭到了十多年前的青葱岁月……
谭东林知道一些二叔的人生故事,却从不敢主动提及,生怕撩起二叔那尘封已久的铭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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