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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连绵峰峦叠嶂,断崖谷深约千尺,一眼望下,寒风扑面,雾霭重重不见尽头。莲花宫虽建在断崖谷,但并不是建在崖底,而是悬崖之上的山巅,这处山巅地势也颇为奇特,本是好好的一处陡峭山峰,却被一道盘古开天辟地斧削成了两截,两端谷崖隔着数十丈,只有一条铁链木板简陋拼接成的铁索桥独为通路。
云梦的一行队伍刚爬上断崖山,乌云压顶之势已然将至,零星雪花夹着呼啸的北风吹得人直往崖底的方向倒去,如此恶劣的天气,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心神,聚气凝心保持身体重心,踩在湿滑的雪地上往铁索桥的方向行去。
这铁索桥被猛烈的风势吹得上下晃荡,走在上面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挑战。云梦的后辈弟子们一个个面色青白身体虚软的扶着铁索一步步挪动,而那队伍领头的李真掌教和奉清川两人就行走得端正稳当如履平地。
池鸢和寒徽却落在队伍最末端,前面左右两边都堵着几个磨叽挪步的云梦弟子,便导致她们过桥的速度也不得不慢成了蜗牛。
寒徽却倒是无所谓,她边走还边有兴致的指着断崖中的奇特地貌景致说给池鸢听,与旁人相比她们两个仿佛是来踏雪赏景的一般。
风声之中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动静,池鸢侧身扫了一眼身后,果然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汉扛着一柄长刀站立在铁索桥的起点处。他站在原处等了少许,终是耐不住急躁的性子一脚踩在铁索桥上大喝出声:“前面的赶紧快些走,别挡了本大爷的道!”他这一脚也不简单,其中蕴含着澎湃的内力,那股气劲随着他脚踩的动作沉于铁索桥上,力道和气浪逐渐传递出去,行走在铁索桥上的人只觉得腿脚被震得发麻使不上力,原本就被万丈深渊吓软了身子,这下更是寸步不得进。
队伍最前面的两人闻音停下了脚步,回头望见了那大刀老汉,神情皆是一变。李真转身谦虚的抱拳客气道:“程前辈,您也来了。”程千虎远远望着李真瓮声瓮气的喝道:“李真小儿,还不快带着你这些小辈让路,耽误了爷爷我喝酒的时辰,别怪本大爷不客气。”
李真面露难色他望着后辈弟子们一个个虚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腿脚,无奈的说道:“程前辈,真是对不住,这些后辈弟子们第一次出门,少了些胆识,还请您担待一些,等过了桥,李真一定献上美酒赠与前辈赔罪。”
程千虎瞧着李真那诚恳的模样,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好,本大爷就赏你小子这个脸,不过,本大爷只数十个数,数完之后,爷爷我可不管前面有没有人,一路踩踏过去就是。”话说完,当真扳起指头开始数数了,那浑厚又催命的声音萦绕在山崖间,铁索桥上的弟子见状更加害怕,此刻便是想加快脚步也不行了,更何况这铁索桥长达数十丈,十息之内根本就走不出去,便是队伍前面走的最快的李真和奉清川也不过才刚刚走至铁桥的一半路程罢。
“五……四……三……二……一……好了,本大爷已经给过你们足够的时间了,接下来可别怪爷爷不客气!”程千虎说完就提着刀大步流星的踏上了桥。“前辈,前辈,这可不妥啊,就算您老人家不给我面子,那您也得给我们家掌门几分薄面啊。”看着李真苦苦哀求的模样,程千虎仰头长笑一声乐道:“云梦掌门?在哪?本大爷怎么没瞧见,李真小儿,除非他今日真的来了,不然爷爷我定是不让的,识相的话赶紧吩咐你的弟子们跪在两旁给爷爷磕头行礼,不然,别怪爷爷脚下不留情。”
李真脸色青黑,心中暗恨道:云梦弟子岂能随意跪下给他人行礼磕头?真是岂有此理!此仇李真且记下了。随后李真悄悄吩咐奉清川:“快去队伍后面保护师兄弟,千万别打起来了,替师叔多劝劝程前辈,务必保全所有人的性命。”“是,师叔。”
寒徽却微蹙眉头小声地对着池鸢说道:“程千虎这老头属实可恶,莲花宫的人怎么也将他请了来,鸢,一会他过来了千万别动手,只管退到一旁让路就是,在桥上打斗会殃及无辜。”池鸢望着程千虎来势汹汹的模样笑了笑:“一只老虎罢了,怕他作什么,空凭一身内力就想四处横冲直撞,遇上别人倒也罢了,但遇上我,你认为我会让他好好回去?”
“鸢,别冲动,这里打不得。”寒徽却话刚说完,还来不及阻止,那程千虎已然带着一身气劲冲了上来,池鸢横在路中间挡住他,程千虎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挥刀喝道:“兀那小儿,还不赶紧跪下给爷爷磕头!”但池鸢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杵在原地,等着程千虎的刀当面而来。
众人回头看着这一副场景不自觉的握了一手冷汗,奉清川赶至队伍末尾,见着程千虎那柄寒气森森的大刀朝池鸢劈来,拂面而来的气劲和风势直接吹翻了她头上的幕离,少女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那身临危不惧的气度风华让人望而为之敬佩,奉清川的确钦佩池鸢这份风度,但程千虎这人下手可不知轻重,这一刀下去的力道可是厉害,搞不好人就当场毙命,如此莽夫就算是掌教师叔也不敢与他硬碰硬的。
奉清川刚要出剑,便见池鸢突然抬手轻描淡写的就握住了程千虎的风雷一击,猛浪的后劲扑面而来,吹乱了她一头墨发,众人眯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池鸢,这怎么可能?程千虎这家伙好说也得有五十年的功力,岂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随手挡得住的。
奉清川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是再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但池鸢的的确确用一只左手捏住了程千虎的刀刃。寒徽却早就见识过池鸢的本事,她自然知道程千虎不是池鸢的对手,但是……若两人当真动起手来了,这铁索桥可承受不住啊。
“你方才说让谁给你跪下磕头?”池鸢捏着程千虎的刀刃质问他,后者惊异的看着池鸢,几番尝试之下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抽不回自己刀,程千虎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强自镇定的说道:“小娃娃力气很大,胆识也不错,老夫就是欣赏你这样的人才,好,今日便给你们云梦一丝脸皮,这桥老夫等下再过。”
程千虎以为自己说了这番软话之后池鸢就会放了他,但很可惜池鸢不会,她望着程千虎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你不向我赔礼道歉还想走了?”
程千虎诧异的瞪圆了眼睛,喝道:“女娃娃,这……你就不厚道了,老夫本想不伤各自情面,找个台阶下场,可你这女娃娃不依不饶是几个意思?别,别以为你接刀的这一手就能唬得了老夫,老夫可不想以大欺小!”
池鸢不屑的说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怎么怪起我来了?嗯?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让我跪下的,当然说出这句话的人也从来没有好下场,程老虎,你若再不道歉,我不介意亲自送你去地府转转。”
此等嚣张狂妄之言别说是程千虎了,在场的众位弟子就没有谁不惊讶的,这,这……这是一个小姑娘会说出来的话吗?
程千虎被池鸢一番狂妄之言激得面红耳赤胸口不断起伏,他吭哧吭哧地呼着气:“小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池鸢勾唇笑看他:“罚酒?你且让我吃吃试试?”程千虎气急不再多言,直接催动了全身的内力聚合在刀上,势必要给点颜色让池鸢尝尝,不然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程千虎被一个小丫头骑在了头上,此事传出去他还有脸去莲花宫吃酒吗?
程千虎的内力的确不俗,除了池鸢,站在附近的人都受到了他内力的波及,寒徽却和奉清川皆被气劲震退了几步,狂风气浪之下吹得人衣袍乱舞,飞雪之中犹见少女站在原地不改接刀姿势与程千虎对峙。
至此程千虎才恍然大悟,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他越是催力压迫,其反弹而回的力道就越大,两相比较之下很明显是池鸢更甚一筹,程千虎还未撑得几息就退败倒地,他捂着胸口嘴里溢出一丝鲜血不敢置信的望着池鸢:“你,究竟是谁?为何江湖上从听说过如你这般厉害的女娃娃?”
啪嗒一声池鸢扔掉了手里刀,好整以暇的俯视着半躺在桥上的程千虎:“我倒是要问你,如此不堪一击也敢在我面前造次?井底之蛙还是回去好好练练吧!”“你……”程千虎被池鸢嚣张的态度激得心中生起一念,他起身快速捡回自己刀,随后退至桥头疯狂的砍向铁索,但砍了一会无果之后索性双手搭在铁索上疯狂摇动起来,他一边摇一边大笑道:“哼,老夫何时这般受辱,喜欢看笑话?那就让老夫送你们去下边看笑话,哈哈哈哈哈。”
悬崖之上由于狂风的作用这铁索桥本就颠簸不稳,如今加上程千虎这般捣乱,整个铁索桥扭动得弧度犹如波浪一样。“啊,救命,救命!”“师兄,救命啊。”已经有好几个云梦弟子吓得浑身冷汗,滑溜溜的手都抓不住铁链了,程千虎见此乐得哈哈大笑,他手下晃动的幅度更加夸张:“云梦的弟子就是如此本事?李真小儿你快瞧瞧这些弟子们哭丧的脸,哈哈哈哈哈……如此没用若换作是爷爷我的弟子早就一掌劈死得了。”
李真没有功夫说话,他左右抓着脱手滑倒的弟子,但顾不到所有,眼看就要有弟子从缝隙中跌落山谷,李真急得满头大汗:“清川快抓住你的师妹,寒姑娘,多谢援手。”“前辈客气了,不用谢。”寒徽却一手抓住两位弟子的衣襟,奈何人数太多,颠簸幅度又太大,甚至如此拖延下去他们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了,寒徽却只好请池鸢出手:“鸢,你还能站稳吗?”池鸢左腿勾住了一根铁链,任桥如果晃动也奈何不到她分毫。“自然可以,怎么了?”“若你还能走过去,就将他赶走吧。我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池鸢见寒徽却左右手抓着四五个弟子的衣襟还要勾住铁链稳住身形,如此境况下她自顾不暇了还想管闲事,池鸢无奈只好答应:“好吧。”说完飞身踩在晃荡的铁索上,几步匆匆掠至桥头抬手一掌就对着程千虎打去,程千虎正大笑着摇晃铁索,他见池鸢挥掌而来吓得直接脱手跑了,那背影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啊啊,师兄救我。”始作俑者虽逃了但这后坐力还在,波折之下,还是有两名弟子跌下了铁索桥,李真顾得其他,直接跳下铁索桥抓住了两人的衣领,奉清川眼疾手快的扑了过去抓住了李真的双腿,其他弟子纷纷趴在桥上拉住师兄下坠的身子,但桥底下可挂着三个人,凭奉清川双手之力很难坚持多久,悬崖之下扑面的寒风中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奉清川急得满手汗,抓住的师叔裤腿也越发使不上了力了,危难当头,还好寒徽却挺身而出,她勾住铁索倒立在奉清川身旁帮他抓紧了李真的一只腿,两人合力之下也稍许将底下的人拉上了几寸。
之后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之下眼前要将坠落的三人拉了上来,但此刻风势突变,由下至上的风突然变成了下坠之势,如此压力之下大家没敢耽搁,直接拽着奉清川的腿就使劲往上拉,如寒徽却那般直接帮他拽腿的方式在场的弟子可那份本事。
池鸢悠哉的站在旁边看热闹,最下面的那两位女弟子早就吓晕了过去,如死尸一般倒挂的姿势更让李真吃力,池鸢摇了摇头,压根就不想出手去帮一把。
“寒,寒姑娘,我快要抓不住了,你,你先上去吧。”奉清川额上青筋跳动整张清俊的脸都被血色灌得通红,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寒徽却看着下边扯着两人衣领的李真,显然最要撑不住的是他,寒徽却目测着下边的距离,斟酌了一会,勾着铁链的右腿直接松开了,旁边的弟子惊叫出声,他们看着寒徽却猛然下坠的身子一个个急得叫喊着她的名字。
寒徽却并不是有勇无谋,她下坠之时将自己腰带缠在了铁链上,直到落到两个女弟子身边的时候,她才猛然止住了下坠之势,她攥紧了腰带打了个死结,对着还在强撑的李真说道:“前辈,我来助你。”李真看着寒徽却激动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寒徽却接收了一名女弟子一手抱着她一手往上攀爬,李真少了一人压力之后,上面的人也更省力了,在余下弟子齐心协力之下,他们终于安全上了桥,但寒徽却这边却不容乐观,奉清川站在桥上和李真一起扯着腰带拉她们上来。
眼看快到之时,那腰带突然下坠了一寸,随之又是几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裂帛之声,这腰带终是支撑不住二人的重量马上要断裂了,断裂之际,寒徽却抬手推着那名女弟子将她送了上去,但寒徽却却由着推力的惯性直直往下坠去。“寒姑娘!”“寒女侠!”
千钧一发之际,闲看热闹的池鸢终于动身了,她飞身跳下桥,身姿轻盈踏空而去,追上了不断下坠的寒徽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池鸢脸色阴沉,她抱起寒徽却,足下踏风几步,便冲上了山崖,直到稳稳落在铁索桥的铁链之上,在众人惊诧又欣喜的表情中,池鸢冷哼一声,抱着寒徽却提步沿着铁链飞身而去,眨眼间就到了桥的另一头。
落地之后寒徽却缓了会心神,她望着池鸢背对的身影,心知她生气了,刚要开口说话便见池鸢转身望来,目光冷淡:“救人之前先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腰带断裂之时为何要舍己救人?”寒徽却冲她笑得快意:“因为我笃定你一定会下来救我。”池鸢抿唇看她:“如此笃定?若我转身就走了呢?”寒徽却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只能怪徽却看错人了,你或许不会救别人,但你一定会救你认识的人,对不对,鸢?”
池鸢不想再同她说话,甚至抬步转身就走,寒徽却赶忙追上去,一边小心赔罪一边哄着池鸢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鸢,我实在是想不通,你有这般通天本事的人何不施以援手,救一个人对于你来说太容易不过了,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
池鸢停了步子看着寒徽却道:“你忘了?那两名女弟子就是之前说你闲话的人。”寒徽却勾住池鸢的手臂劝说道:“我自然知道,她们也是无心之言,不碍事的,池鸢,你如此记仇也不好,这天底下的坏人小人千万,如此记挂岂不是累得自己心事重重。”
池鸢没有说话,她同寒徽却并肩而行。寒徽却的想法适合凡人但不适合她,如此舍身就义放在修仙界早就身死道消了,人心不古,她当真能一直这般大义凛然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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