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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山猪本来不停的在汇报情况:从怎么遇上的,到如何起冲突,如何解决的,但是说着说着就看老大眼睛斜盯着地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时不时的咬牙切齿。
咬牙切齿没有错,问题是他咬牙切齿的节奏明显和自己所说的不符啊,终于山猪觉的老大是不是走神了,停下来,小声的询问老大。
翁拳光当然走神了,五年以前,他提起惠川堂和翁建光也走神,不过走得那叫一个满面红光:小子,混的不行了吧?现在怎么也不见你扎电报杆子了?是不是混得太凄惨,跑路下南洋过活去了?唉唉唉,可怜跟了你的那群弟兄吆,造孽吆。
从得知惠川堂突然牛比了到现在,肯定更走神,那走神是咬牙切齿的:小子尼玛的羞辱我?!学点西学当诗人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混到朝廷里了不起啊?!欺师灭祖了不起啊?!尼玛,为毛你这种混蛋就是比我富贵呢?
“哦!你说到哪里了?”翁拳光被手下从噩梦中叫醒了,他惨白着脸扭过头来,说道:“你接着说。”
被老大好像从坟里爬出来的脸色吓了一跳,山猪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来的就是山鸡和翁建光的那个方秘书,大名叫做方秉生,以前修铁路的时候大名鼎鼎,咱们这老百姓都叫他‘心狠手辣的铁皮猴子’。”
“山鸡我知道,姓方的?他到底干嘛的啊?以前没听说过龙川帮会有这人啊?”翁拳光叫道,但是不小心说了“以前”两个字,心疼得他不得不放了手里的水烟袋,狠狠锤了胸口一下。
山猪咬了咬牙,彷佛在说着一件很惭愧的事情,说道:“嗯,那个方秘书,我听说吧,是原来咱大宋的科举举人,中西贯通,绝对的洋教基督徒,本来要入朝廷做大官的。但人家眼光贼亮,看翁建光那里有前途,就没做官,直接去了惠川堂开始树电报杆子,是惠川堂招请进堂口的第一个举人,所有的标语和告示都是他写的,厉害着呢!现在达了,好像是副总裁了,和刘国建大人是好朋友,连山鸡都听他的。”
其实关于方秉生,早在修铁路的时候,山猪就打听过了,听到了这种半真半假半吹嘘的传闻:当年方秉生跟着帮会拿着砍刀、背着火枪、带着一群苦力到处树电报杆子的时候,说自己是举人都没人信;但是现在,你哪怕说他就是宦助国的私生子,信的人有一堆。
所以山猪这个乡下黑帮自然怯怯的信了,但是没有敢和老大讲过,因为老大都被惠川堂的达气病了,谁没事在他面前老提惠川堂干嘛?想气死老大篡位吗?
“副总裁?副总裁在帮会里能算到哪个层次?难不成帮会二当家的?红棍?”翁拳光不解的问道。
山猪皱眉想了一会说道:“看那人好像不是练过的,应该是翁建光的军师白扇吧?”
果然,老大脸上又刷了一层白漆,一手拍在在扶手上叹道:“这混蛋竟然能连举人都提拔为白扇了?!”
接着一愣,觉的丢了自己的脸,毕竟龙川堂学历最高的是河运公司的账房先生兼任师爷白扇,学历是因为被翁拳光“公费”送去惠州私立会计学堂学习一年,这学堂是私人开的专科学校,学历相当于小学。
那是一个虽然因为识字而“鹤立鸡群”却自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大砍四方以成为黑帮杀手的“才子”,在喝多了之后总喜欢把手岔开了摁在桌子上,然后熟练的用刀来回切手指之间的识字黑帮,肯定比不过方秉生这种可以去朝廷做官的正牌举人厉害。
越想越觉得丢脸了,翁拳光忿忿的接着说了一句:“我们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那举人会砍人吗?会放黑枪吗?会收保护费吗?虎牙这种破坏我们帮派尚武精神、让帮会娘娘腔化的做法,真是丢尽了我们帮会的脸!”
山猪没接话茬,这种非得说巨富是穷比的意思有意思吗?没意思。
“那个姓方的,特意让我对您说,这个,选举咱们玩不了。”山猪字斟句酌的把方秉生说了。
“操!许你们靠西学荣华富贵,就不许我们沾点洋边?狗东西!”翁拳光一拳擂在茶几上,让放在上面的水烟袋一跳老高。
大宋工商业界到了现在都有了共识:谁搞西学谁财;谁第一个搞,谁大财!
当然,修西洋皮鞋的不在此列。
现在那些豪商巨富哪个不是靠西学达的,就算河运这种自古就有的老营生,居然也是要上西洋式火轮船才能财,因为安全、快捷、平稳、货运量大;
除了火轮船本身效率贼高之外,国人性情其实非常感兴趣西洋来的东西,遇到这些洋玩意,只有两种反应:
第一种:妖物!砸烂、烧毁、踩上一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种:神物!一定要摸摸!摸不上,围观一把也好啊!
不是第一种,就是第二种,可以跳来跳去,但没有第三种。
当然在海宋这种当“赵三桂”都不稀罕要牌坊的国家,谁敢明着灭那些“妖物”?洋枪刺刀国人都认识了,朝廷对敢于“毁灭西洋妖物”的“大侠”可一点也不会留情!大侠也打不过刺刀啊,况且大侠们都忙着收保护费,谁傻得和刺刀干?所以海宋洋玩意大部分被认为“神物”;
因此国人有时候就喜欢花钱卖贵,明明路途不远,坐平底沙船也能到,不坐,嫌土;非得多花钱坐洋火轮,宁可蹲在连窗户也没有的船底三等舱里、踩在别人呕吐物上、呼吸臭烘烘猪圈一般的气味,也不去沙船吹风看风景。
这种风气搞得做客运的沙船老板都把自己的船注册为洋名,你买了一张“威尔斯火轮”的船票,以为这洋船真便宜,赚大了,去码头一看,一个黑不溜秋木头平底船上的伙计正在扯着嗓门大吼:“威尔斯火轮的!威尔斯火轮的!都过来!马上走人了!”
火车铁河也是一样,龙川这位于粤赣交界的小地方非常落后传统,偏僻得当年海皇清乡都没清过这地方,在修建的时候,因为铁路公司低估了对手的血气,手段太过下作,甚至激了民变,百姓打跑了卑鄙无耻的铁路公司,又愤怒的占领了县城,连当时的龙川县令都穿上满清女人衣服落荒而逃了,被朝廷以“宣教不力”的名头就地免职。
这逼得朝廷顺着修好的铁路出动早准备好的安南外籍兵团,这些身在陌生国家的家伙当然不在乎儒家的乡情,也不会有宋国6军的基督徒信仰和强烈荣誉感,他们谁管开枪射杀的是谁、冲锋时候刺刀捅死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虽然龙川愤怒的百姓手里有枪有土炮,但面对的是海皇专门为了修铁路成立的外国人军团,目的就是为了既镇压可能的民变,又不至于让自己荣耀的帝**人手上沾无辜人的血,以免让他们和自己的信仰产生强烈的冲突感,从而影响宗教兵的战斗力,毕竟皇家军队都是以基督教为强制信仰的。
所以外籍军团战斗力虽然远远比不了皇家军队,但即便是三流,他们毕竟是正规军训出来的洋枪部队,百姓肯定挡不住,他们一次标准的战术进攻就把龙川百姓杀得血流成河;
对于这事,皇帝早盘算好了:就算大开杀戒了,而且报纸不信铁路公司和当地民众举办篝火晚会的说法,到时候可以把坏事都推到安南人头上,说安南人没听懂命令,甚至于说安南人太坏了都可以。
民愤太大的话,铁路修好就地解散得了,把几个安南头目弄上船开到海上让宣教司炸掉整条船就ok了,都一群临时工而已。
不过两个营的安南军团仅仅就在龙川用过一次,“篝火晚会”之后,龙川到赣州铁路修得叫一个舒服啊,既然宋国万众佩服的“龙川大侠”都死伤枕籍了,其他地方百姓立刻都服了,以致于很多在预定修筑线上的无耻之徒连地也不种了,甚至把祖坟迁到田里来,天天叼着旱烟袋坐在田埂地头盯着南方翘以待,专门就等着朝廷征用自己田地和迁徙祖坟入城给钱。
因为对于满清训成的“正规百姓”而言,崇拜祖宗其实比不了崇拜暴力和金钱。
而且,铁路修好之后,即便那铁轨之下每寸土都沃着“大侠”的血,但在龙川坐火轮车立刻成为时髦,别说富人天天说的都是坐火车如何神奇,就是穷人,即便是家里有人死在铁路上,也不惜花上辛辛苦苦赚的一个月血汗钱,带着老婆孩子买三张最便宜的到近在咫尺的河源城的三等火车票,冒着被摔死的危险,坐在火车车厢车顶喝一路黑烟,然后在河源城火车站外喝一碗粥,再坐回来,这都可以吹嘘半年时间;
朝廷还特意派了陛下御用的西洋画师来,找了几个当地人当模特,画了一幅著名的《大宋百姓坐洋火车的幸福生活》油画,就是画一家农夫打扮的家庭坐在火车里微笑的情景,在没有照相机以前,油画是一种可以承载巨大信息量的媒体,非常重要,现在有了照相机,油画还是挺重要,因为油画可以使用石板印刷等西洋印刷技术大量复制、刊印、行,而照片复制的技术还不成熟。朝廷还为此在全球报纸花钱买软文就刊登这油画的石板复刻,大大提高了国家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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