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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等待然后迎接（第1页）

“还记得这双手套吗？”红发的爵士晃了晃手中捏着的黯淡无光的深色手套。

“它由一位‘秘法师’制造的空间口袋、他本人的一部分非凡特性、一位安德雷拉德的‘恶魔’的部分非凡特性和一双手套结合而成，附着了大公的赐福。您见证了它的诞生，也是它的第一位主人。”莫里斯抿了抿嘴唇，“它类似一个手套外形的空间口袋，能使一个区域被阴影笼罩，佩戴者可以在阴影中快速移动或穿梭并能借助水晶球占卜或防止神秘学领域的追踪。不过，它本身就具有一定较强的反占卜性。它能让佩戴者变得无比冷静，抑制住他们大部分的情感与欲望。负面效果是：会吸食佩戴者的血液——如果一直佩戴手套，一天会失去大约四百毫升血液；会放大佩戴者的痛苦；会让佩戴者时不时感受到剥皮和刺穿的痛苦；长期佩戴可能会扭曲佩戴者的情感，甚至导致失控；放在空间口袋里的物品甚至生物会逐渐被……”

“行了。我问你这是什么，又没让你详细地介绍它。那些我难道不知道吗？——好歹说一下它现在的主人是谁吧。”爵士像报纸上的漫画人物一样摊开了手。

“是我，对吗？”

“当然是你，这里还有别的家伙吗？在你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我可是亲手把他送给了你，你不会忘了吧？”

或许这是一种表演游戏，我们要演出人的样子来，度过一次又一次等待的时光。

莫里斯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扬起嘴角：“我印象深刻。那时我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他能像现在这样，大部分的功劳确实出自眼前这位抽骨者。

一个因收到礼物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的孩子顺从地喝下了送他礼物的长辈递给他的魔药，在他的大脑与身体感受着灼烧般的感觉时，他的情感一点点流逝而感到恐惧和无助时，突然有什么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仿佛正在一点点剥离他的身体，而您——亲爱的、尊敬的、强大的爵士，立刻引爆了那种痛苦与恐惧……

那是爵士自己都不报期待的一次正式进行前的模拟实验。但他还是活下来了。只是原本清晰设计好、精密运行的情感模块被砸得粉碎，残骸在混乱和虚无中如灰尘般飞舞。爵士几乎用这件礼物创造了一个悖论：如果他不带上手套，他就会因为这次不太完美的晋升带来的——自己浮动的情感碎片而失控；如果他带上手套，会因为自身的矛盾而濒临失控……最终，他选择一直戴着那双手套，几乎只在洗手时才摘下。多么荒诞的一幕——他戴着手套在浴缸里泡澡，像是一种奇怪的情趣……无所谓，他接受他的一切命运，只要他能度过它们。

痛苦为他带来清醒与成长，滋生灵感和启示。这双手套无数次连接着他的生命线，与他联系紧密，好似他真正的皮肤。如今不戴手套也能维持自身一定稳定性的状态反而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表演游戏总是一直在进行——如果能回到特里尔，他是否应该像一个有良心的普通人、一个好哥哥那样，好好地感谢一下海伦？

“不愧是‘德拉斯博士’，你还真聪明——”带着鲜明嘲讽意味的声音响起，“让一部分溢出来的‘水’渗进空间口袋里了，哦，你还往里面扔了些奇怪的东西……”

爵士轻轻地抖了抖手套，一张长方形薄皮掉了下来——它看起来像一张黑白照片，记录了雾气笼罩下的天空与麦田。只是它的画面中两个正在融化的、扭动的、时近时远的黑影，发出飘忽不定的笑声和尖叫声。

“这倒是不错。”爵士灿烂地笑了，“我会把它献给大公。你讲讲它的诞生故事，我得好好地笑一笑，不然实在对不起那些咬钩的鱼儿。”

“一起意外，爵士。我该如何向您讲述这个故事呢？”他的眼睛向着照片的方向转动着，“我想起您讲过的冒险经历，也许，这件事就相当于一个在海上赶路的人遇到了两个想要他交出宝藏的人。如果，他们要的是钱就好了——我在手提箱里、手套里都装了一堆。可是，他们想找到大海里的宝藏。于是，我只能请他们亲自去海里看看。”

“你把他们踹到‘海里’了？”红发爵士饶有兴致地问。

“不，爵士。在那种情况下，这对于我较为困难。他们一个是‘堕落树精’，另一个是状态有些不寻常的‘木偶’，我不认为一个稍微强点的序列五适合做出这样轻率的举动。正常情况下，我会迅速逃离并向您和索菲亚女士报告。好在，他们被自己强烈的情绪与欲望束缚住了，思维和行动都受其控制。”

“新生的异教徒和……玫瑰学派的放纵派——那些没有尊严的异端与他们有过一些合作。”那张脸上浮现出一种鲜明的厌恶与蔑视。

“是的，您曾告诉我，在节制派尚且占据主导的过去，我们就是敌人。”他的眼珠转向窗边，“急切寻求什么的人，往往自认为选中的道路才是捷径，却忽略了方向。确实，他们接触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力量。可他们竟然连第一道门都没有走过，就被自己的影子困住，卡在一片灰雾中的废墟里了——我什么也没有做，所谓的借由诅咒和誓言达成的交易其实可有可无，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件神奇物品。”

“就像一场荒诞的喜剧，强大的敌人被自己的武器砸死了，一切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不过现实有时就是如此荒诞，我曾经……呵呵，不如劝人类在‘末日’前多笑笑。”

“爵士，这一路上，我遇到过几乎一整个车厢的邪教徒、遇到过半神、也遇到了心怀恶意的普通人，唯独没有恶魔……如果有一位‘魔鬼’或‘呓语者’出现，这对于当时的我是极其不利的——我相信他们不缺少这样的半神。”他把目光转向那双绿色的竖瞳。

“他们是不缺。但你似乎有些不太自信，‘呓语者’和‘魔鬼’未必对你不利，他们不了解你——而我们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大部分恶魔总是务实功利得有些短浅，他们很难把目光放在更伟大的目标上——成为半神？让‘恶魔君王’重返？再次在深渊里建立恶魔的乐园？让邪神降临？这注定了他们大多无法理解我们，所以有了诺斯的卖弄、利贝亚的背叛以及我们的分裂。但这并不重要，清除朽坏，迎接注定的毁灭，然后新生。我们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让那些异端自愿去做什么附庸吧。”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呵，咬钩的都是傻鱼，但把傻鱼扔进池子里的不是。他们没那么蠢。试探我们是诺斯们的几千年来的把戏。”

“我想，他们发现了秘密。”他的脸色沉下来。

“很遗憾，是的。索菲亚已经处理掉几个第二批‘先锋’了。”红发爵士的手用手弹了弹“照片”，“他们跟这群小朋友可不一样，他们盯着我们看了至少几百年了，就为了挖出我们的秘密。他们至少比那些傻鱼多知道一件事：自己不是纯白无暇的天使或者处子，当然还是离你越远越好。”

“诺斯们很可能与这些‘先锋’交流过，他们一直没有接近我，都是试图远程攻击或者控制我——”

“心怀恶念的攻击难以对它凑效，但会吸引它……所以，他们被自己的影子吞噬了。一位从神当然能在那个时候杀了你，但祂会遭遇到比一位半神杀了你所遭受的还要大的危险。一位卖花的天真小女孩即使撞进你的怀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只是会受到轻微的污染而已，可能会哭着请你买一朵花吧。哦，轻微的污染不算什么，大多数人和非凡者只会被轻微地污染，这种污染实际上相当隐蔽——除非他们接触到了污染源。总之，这个规律并不算复杂，可那群家伙在今天这种意外下才发现。”

“他们不是没有更早发现，但他们改变不了自己，只能等待时机。毕竟，天真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幸免。我真庆幸过去的我没有撞上现在的我。”

红发下发的眉头皱起“你在转移话题……虽然我对你制造的那个‘怨灵女孩’的都市传说还挺感兴趣的——呵呵，你发现了？”

他的头像失去了支撑的布偶一样垂下：“我本来没有机会来到这里的。海伦还是太年轻了，她以为这样我肯定能继续和她一起活下去……我现在本应该——大概在永恒烈阳教会的总部，成为一件活着的封印物……”

爵士温和地笑了，与他记忆中斑白的鬓发、闪烁着活力与顽皮的深绿色眼睛、有着慈祥面容的鲁恩老人重合了。挥舞着手杖冲进小巷，杀死了黑帮成员们的高大的传奇的身影。会在因为自己“爵士”的封赐得意得抖动胡子的渊博民俗专家、前冒险家。啊，在这场扮演人类的游戏中，您是先手……爵士。

“哈哈，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努力……你身上还有索菲亚的污染？你相信了那个法官残余的精神？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无辜的特里尔市民了？那么克制、小心、专注……别惊讶，我一直看着你，大公的眼睛永远注视每一位安德雷拉德。”

“在人类社会里，至少要表面上遵守他们的规则。我那时状态不对，但也不至于会直接在特里尔街头挑衅机械之心和净化者……”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怨言。我接受命运。正如我接受成为一名非凡者的命运。我接受祂的安排，我接受一切我度过的命运。”

“很好。”掌声响起，一，二，三，四，五……，“记住你说的话——”

雷声响起，房间的封闭已经解除。雨点砸上玻璃，冲洗着窗户。

“她准备好了，让我们下去吧。人类是怎么说的？——复健运动。”爵士笑着推开窗，狂风带着雨水卷入房间，浸湿了地毯，窗帘摇摆着向外飞去。他把黯淡的深色手套丢给莫里斯，将那张照片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甩着手杖、迈着轻快的步伐向阳台走去。矫健地跳上栏杆，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祝你好运，小子。”

闪电照亮了他粘着红发的苍白脸颊、深绿色眼睛、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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