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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已是醉倒不少了。个个都和我当初一样,以为:人。比妹子你当日醉得更厉害。要不是我起更回来把你接家去,你还在卷棚里睡着呢。”说罢,笑着去了。
齐粟娘亦是好笑,正将桌上的残菜收拾进食盒,蕊儿急急进来,施礼道:“夫人,姨奶奶想见夫人,命奴婢过来相请。”
齐粟娘抬头一笑,“喜日子哪有先见外人的,让她好好等着新郎官进来,明日我们再见不迟。”
蕊儿陪笑道:“喜婆子也是这样说的,但姨奶奶说夫人不是外人,若是不见夫人,她就不成亲。”
齐粟娘一愣,摇头道:“这孩子,或是心里害怕?我去看看她。”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蕊儿松了口气,随在她身边,因是熟了,知晓她不计较这些,笑道:“姨奶奶今年十月满十四,夫人不过也是十五,夫人倒说姨奶奶是孩子,那奴婢是什么?”
齐粟娘失笑,看着蕊儿道:“别看我面上十五,心里可是快上三十,老成地很呢。你叫我声姐姐也不亏。”
蕊儿掩嘴直笑,齐粟娘看她一身桃红绣金钱对衿衫儿,桃红百折裙,白嫩嫩的脸,笑弯弯的眉,再想着她性子那般好,行事又大方,心中叹了又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地头,“也委屈你这孩子了,到哪里不是一个挑不出一点错地当家奶奶。”
蕊儿一愣,微微侧头,用帕子拭了眼角,转头笑道:“夫人直管孩子孩子地叫着,还上了头,夫人就仗着个儿高欺负奴婢罢。”
齐粟娘也悔了口,连忙接上,只和她拿些闲事说笑,穿过园子,到了后进东厢房里。
东厢房和耳房打通后,足有齐粟娘两间内室那般大,当初送嫁妆铺床时,齐粟娘也是跟着,亲自看着江宁拨步描金大床在北墙放下,大红罗圈金帐幔挂起,红毛毡子厚厚铺了大半间屋子,其他桌椅锦凳无不是齐粟娘一一指点安置,竟是比当初自己嫁人时多操了无数的心,唯怕她嫁得不风光,到了连家站不稳脚跟。
齐粟娘走入新房,房里地伴婆喜娘们乐得不行,“姨奶奶,夫人来了,你就别红着眼儿,现下早过了哭嫁的时辰,看不吉利。”
莲香地齐眉额发已向上梳光,露出洁白的额头,齐粟娘虽是在外头忙,也能想象出相氏亲手替她用红梳上头,用开脸红线儿绞了个十字,然后上粉描眉。于是,记忆中那个明朗地少女,已换了妇人装束,穿着大红喜袍,戴着珠冠,如木偶一般坐在床边,面色忧虑,双目含泪地看着她。
齐粟娘忍住心中的悲伤,急步上前,走到床边,“怎么了,莲香,大娘们说得对,这个时辰可不能哭。”说话间,想去抽帕子,却记起帕子上沾了梨汁,再用不得。
“夫人。”莲香紧紧抓着齐粟娘的手,从床上站起,嗵一声在床边跪下,“奴婢心里明白,若是没有夫人为奴婢说话,奴婢哪里能……”
齐粟娘见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心中酸涩,连忙用力拉她,“大当家心上有你,我说话才管用,他要心上没你,我说破天也没用不是?你是个明白孩子,这点儿事总要想通才好。”
喜婆伴娘们连忙上前去扶,莲香却倔着不动,给齐粟娘连连磕头,慌得齐粟娘避让不迟,待得莲香被扶到床边坐下,已是哭得脂花粉乱,哽咽难言。
“快别哭了……”齐粟娘心中实在难忍,想着她不过十四岁就遭了这种罪,存身的主家被抄,爱护她的主人病死,又被连震云不当人看地破了身子。如今便是嫁了过来,也是偏房姨奶,一身宠辱全由夫君与主母所定,日日小心,处处谨慎自己来从前世里来这世上,为了保着小命,为了和陈演、齐强一起安安生生过日子,这小心谨慎是时时记在心中,仍是时时有错,不过五年已是满心疲累。莲香她若是要一辈子保着不叫人抓住错脚,哪里又是人过的日子?想到此处,齐粟娘终是忍不住哭道:“我实是也是没办法,但凡另有一条好走的路,我哪里肯舍得你来做偏房?莲香,这以后的日子,你得自个儿好好地过了,到了扬州,我再也难帮上你了。”
莲香见得齐粟娘如此,越发哭了起来,抓着齐粟娘地手不放,喜婆伴娘们面面相觑,原想让蕊儿上前劝劝,没料到她亦是止不住地流泪,哪里还能劝人。
这新房里正哭着,外头李四勤与齐强嘻嘻哈哈跟着连震云进了后院,要来闹洞房,走到门口,却听得一片哭声,顿时呆住。
连震云还未皱眉,李四勤已是恼了,叫道:“这是成亲呢,哭什么哭,真丧气谁在那里”当头见得抱住新娘子大哭的是齐粟娘,顿时闭了嘴。
见得连震云进门,满屋子女人都是一惊,伴婆喜娘们吓得不行,蕊儿见着连震云扫了她一眼,亦吓得连忙抹了泪,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齐粟娘见得莲香双目中现出惶恐害怕之色,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心中一痛,知晓她仍是因
受了惊。但莲香嫁了过来,若是这般样子对着连震得了他的欢心,心中一急,慌乱抹了眼,安慰道:“行了,都是我的错,不该舍不得你跟大当家去扬州,好好地日子招你哭了。”说罢,忍痛推开她地手,悄声道:“那是你夫君,你得好好对他。”转身对喜娘们道:“新娘子妆花了,大娘们辛苦一会,再补会妆罢。”看了看缩在一边地蕊儿,“蕊儿姑娘,烦你过来帮把手。”
喜婆们连忙应了,蕊儿偷偷看了连震云一眼,见他没什么恼怒的神色,松了口气,转身去开了妆盒。
齐强看了连震云一眼,转头对齐粟娘笑道:“妹子,你看着你怎么像自己嫁女儿一样,若是真这样舍不得,和演官儿说说,回高邮做官去,那里离着扬州城可近。”
李四勤连忙笑道:“正是正是,齐三他妹子和小嫂子好着呢,也难怪舍不得,这是好事,是好事。”
齐粟娘知晓齐强担心她得罪了连震云,陈演虽是一县之主,连震云却也不是个软的。莲香出身虽低,但俗语道不怕官只怕管,皇上宠臣,清河一县之主的县台夫人亲自开口为媒,不论是七品候补千总或是漕帮清河坛主,都得好好思量一番,免得得罪了她。莲香也算能借着陈演地势,抬高了出身,六品县台大人地义妹作了七品候补的正妻,半点不曾委屈了连震云,说起来还是他高攀。就如同她借着侍候过皇上、太后、还有那位爷的势,抬高了出身一般。否则以她的出身,哪里配得上身为举子地陈演?只不过,她的夫君宁可冒死抗旨也要娶她为正室,而莲香地夫君至多让她做偏房……
齐粟娘苦笑着,她来这世上,辛苦挣扎,自问没有泯了良心。但经了这一世,行事多多少少有些沾染了习气。上头的贵人们仗着势,抢老婆吞河银,还几乎生生拆分了陈演和她。下头地四姓五村村民盼着把田地挂在陈演名下,免了田税,宁可投充为奴也望着来清河仗着县大老爷的势过好日子。不上不下地她也曾仗着陈演的势,在高邮帐、占田、行贿,惹得康熙大怒。到了清河陈演的辖下,逼得许寡妇命悬一线,若是她没有去祠堂,许寡妇只有死路一条罢?满清河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这世里的是非原不同前世,若她不是县台夫人,连震云这样精明厉害不肯服软之人何尝会听她所言?怕是她跪下来求也无用。虽则她自问行事之由没有错了半点……
“只当为你寻个乐子……”德州行宫中,陈演的笑脸浮现在齐粟娘的眼前,“我是不信你会做出什么来的……”
“仗势欺人原是不用学的。”齐强的笑声回荡在齐粟娘耳边。
在这世里,没有了陈演,齐粟娘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是。
不论对与错。
齐粟娘看了一眼齐强和李四勤,叹了口气,上前对连震云陪笑道:“大当家,对不住,误了你的吉时,妾身给你赔罪了。”
连震云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慢弯腰回礼道:“夫人客气,莲香她向来多承夫人照顾,有些不舍也是情理之中。”便也无话。
齐强见得如此,偷偷给齐粟娘使了个眼色,拉着李四勤,说了一串吉利话,便一起溜了出去。
三人一口气直奔到了园子里,齐粟娘长出了口气,“哥哥,大当家是不是生气了?我看着他神色不对。”
齐强笑道:“这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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