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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太极（第1页）

如果不是那几件法器仍然被自己紧紧的抱在怀中，李越险些以为之前在黑暗中所遭遇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望着自己那只踩在下一级石阶上的右脚，李越突兀的感受到脚下某种莫名的粘稠感，进而缓缓的将右脚抬起。

随着他右脚的抬起，几颗血珠晃悠悠的从鞋底滚下，如雨打潭水般落入脚下那片熟悉的殷红之中，视野里，一个血红的脚印赫然出现在脚下这块爬满裂纹的白色石阶上。

李越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的右脚复又落下，踩在那几道浅绿的苔痕上，留下些红绿交融的色泽。

活血丹的药力此刻已在时间的推移下发散至四肢百骸之中，充盈的暖意逐渐将他完全包裹，但某种自颅内天顶之中扬起的惊疑感此刻已然如不尽浪涛，将他彻底淹没。

他环首四顾，细细的辨认着眼前的一切，怀疑如野草般在他的心头疯长，试图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完全吞没。

脚下是在不尽光阴岁月洗涤下碎裂塌陷的白色石阶，交错的缝隙一点点从低处爬上高处，将整个台阶划分切割，缝隙中那点只有指甲盖般厚的浅黑泥中，无数青绿色的苔藓从中钻出，它们堆叠耸起，将栖身的缝隙染作一条条细密的绿线，晶莹的水珠缀在藓叶上，天光一照，竟也映出些苍翠的生机。

右边不远处是一棵高耸的大树，树下是一地狼藉的落叶，落叶下与树后是如先前那般开阔的绿原，继续看去，便只见一条青石路弯折着穿入蒙蒙雾气，渐渐消失在这片模糊的白中。

天光下澈，被缭绕云雾一卷，纷纷折射散溢，却依然将这片翻腾的雾霭照亮，远远望去，只见得云海波涛倾覆，浪花涌涌翻叠。

左边是一块面积颇宽的方坪，一张石桌旁围绕着几个低矮的石墩，其后是那座曾被他端详许久的屏风，一本旧书寂寥的躺倒在石桌中央，应是刘书之物。

至于身后，那具无头尸骸仍然仆倒在地，他生前是醴原刘书，现在只是一具脖颈汩汩流血，以至于留下一方血潭的冰冷尸骸。

不远处那颗头颅依然如先前那般停在原地，那双沉默的眸子里充斥着在生命最后一刻时自内心深处汹涌而出的惊恐与骇然，这份惊骇是那样的浓，浓到将整双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黯的雾。

再远些，只看到半面隐于雾中的碧清寒潭，天光穿过迷蒙的雾气，点点天光如星般落入潭中，为寒潭添亮了几分光彩，水波不兴，正面寒潭如镜般将天光复又折返，映在云雾中，隐见云雾流动，潺潺云流曲折涌覆，恍惚间，亦见云流迭起，层浪击叠。

面前是高高隆起如山丘的叩道庐，棕黑的木柱立在大门两侧，水汽侵蚀间，早把木柱染上沉黑，四角飞檐耸立，青砖紧密贴合，紧凑的嵌作屋瓦，远远望去细密如层叠鱼鳞，天光照拂下，镀上一层微亮的青光，庐脊四周的镇兽依然沉默而又愤怒的瞪视着远方，在天光下拉出几道斜长的黑影，自四角屋檐斜斜落下，笼在青色地面上。

庐内天光明明，放眼望去，视野中只见几个黑色身影，虽形态姿势各异，在感应中却如石像般噤默，毫无气息流转，显然已死去多时。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正弥漫在整个大厅之中。

李越默默的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平稳静谧的天地海洋此刻正在他的神识中缓缓展现，他小心的以自己为圆心将神识往四周发散，天地海洋也随之不断扩大。沉寂的海洋如镜子般倒映出无边的夜色。

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再度陷入阵法后，李越方才将自己心头的疑虑压下，他轻迈脚步，迅速走入叩道庐一楼。

方才踏入这座庐房门槛，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一副画面此刻正出现在李越的眼前。

没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四座屏风只是环绕在一楼四角，李越顺着脚下的台阶走入一楼大厅，沾血的鞋底在洁白的台阶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脚印。

庐阁一楼的面积并不大，许是积年未曾修缮的缘故，视野里，几条水渍自庐阁一角顺墙沿而下，细密水流流转间，因水浸而发黑积凝的墙灰化作一条条漆黑细密的河，自最顶端分流缓下，仿佛自黑暗中穿出的漆黑泾流。

一楼地面上，一道被泥灰交掺填补而颇为模糊的缝隙将一个规整的圆自地面中完全剖出，圆弧内，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自圆上下弧线而始，将整个圆分作左右两半。

一根曲折凹凸的起伏弧线自两端色泽交汇处分出，黑白交错间，一黑一白两点缀于大黑大白之中，宛若漆黑长夜之中有星高起，浮于冥冥夜空之顶；广阔青天里有黑日昭昭，悬于煌煌九天之上。

李越知晓这个符号的含义，一侧砖洁白澈，清晰如烈焰，是为阳；另一侧乌砖阴沉，漆黑如暮夜，是为阴。

阴阳调和间，便互为其源，遂阴阳交错，天地自混沌中分，清浊动静交融，成和太极。

这几乎是每一位修道者踏上道途前的必修课，哪怕原主作为半路出家的修玄之士，并未有任何名师导读培养，唯一认的一个便宜师傅也只是丢给了他一本《大玉罗篇》与《戏玄半法》后便因战乱在定国一十二天府与其失散，至今不知所踪。

但在二人失散之前，他依然在其师的帮助下对《大玉罗篇》有所了解。

在原主那段颇为坎坷的人生记忆里，这段认这位苍老滑稽经常于街头卖艺的老人为师的日子里，尽管两人经常风餐露宿吃不到半分饱饭，经常在市集巷头被官府驱赶，甚至于有时还要与某些试图将师徒二人劳作半天方才拿到的赏钱夺走的有心之人作斗争……

但这段短暂的时日，却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某种归属感。

至于这本《大玉罗篇》，它并非什么不世出的绝世典籍，而是大玉罗山无数大能前仆后继，将自道初直至今日记载的积年之道统合成册，并最终流传于凡尘俗世之中的一本对万道法门进行简述总结的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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