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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瞧了瞧落瑶脚边,还剩下一星半点鱼食,他看着湖面,慢吞吞道:“这半袋是他们一个月的份量,这些鱼没有饱腹感,照你这么个喂法,它们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落瑶忍不住手一抖,手里最后捏着的一把鱼食终于不负所望地全洒了出去。
落瑶哀叹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好了,全进它们的肚子了。”祁远没回答她,而是不紧不慢地道:“听你方才一说,似乎对天后这个身份颇有一番见解。”
落瑶心里迅速地把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稍稍放下心,道:“落瑶只是曾经听父辈们说起过凡间的一些夫妻之道,方才是我一番个人浅见,担不上对天后的见解。天君天后身份尊贵,自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一袭疑似拍马溜须却又十分中肯的大实话,引得祁远转过头认真打量她,他突然觉得她好像很小,思索了一遍她的资料,似乎今年才刚满三万岁。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与她相差的年龄,然后可悲地发现,他连自己的确切年纪都快记不清了。
祁远蹙了蹙眉,他从来不会去记这些琐碎的事情,只是记个大概。依稀记得,落瑶是芙丘国国君叶夏极的老来女,而他是他父君的长子,他父君宁仁本就要比夏极大上一圈,所以,光是祁远岁数后面的零头······似乎都要比她大吧?
明明是叔叔的辈分,可是,为什么每次遇上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呢?
如果把这满池的莲花比喻成窈窕的温婉女子,那她应该就是刚露出水面的小荷,含苞欲放的花样年纪,将脱未脱的稚气和似有未有的妩媚,在她身上居然都能找到一些影子。
祁远内心挣扎了一番,努力说服自己,其实年岁上面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随后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你有信心吗?”
落瑶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有点懵,好在和祁远算是已经相识了一段日子,对他跳跃性的思维已经见怪不怪,琢磨着估计是在问她对选妃一事是否有信心,这是在隐晦地向她这样的小辈略表关心之意,这同她每次考试前,爹爹都会问一句有信心否,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落瑶条件反射般端正了身子,流利地回答道:“落瑶定会竭尽全力,娘亲曾教导过,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话一出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诚然,天后并不是一样东西,但我觉得,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祁远看着她的眼色又放柔了几分,他本以为,纵横四海真正能把话说到他心坎上的除了程誉似乎也没什么人了,然而,这个落瑶虽然年纪小,说话之间却总能合他的意。
当然,他是不会知道落瑶非要争取当天后其实还有一层她娘亲的意思在里头,只觉得落瑶说的话煞是贴心,而且,她这番话不也证明了他不是一厢情愿,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吗?
落瑶不知道,祁远以前很抗拒别人提纳妃一事,他甚至打算过,以后娶一位贤惠的女子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从不觉得有一天会对哪位女子动了凡心,毕竟在天族,有很多夫妻之间就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在一起图个慰藉双修而已。
仙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一望无止境的岁月中,本就不需要凡间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他的爹娘就是如此。可现在看来,若是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属意的也属意自己的天后,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比如,这个芙丘国小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兴许是怕落瑶有压力,祁远马上转了话题找了些轻松的和她东扯西扯地聊着,等落瑶发现的时候,她正和祁远聊着养鱼之道。
落瑶一脸认真地说:“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养过几尾红鲤,不过比这儿的要小,也没有这样有灵气。”想了想,又说,“当时我老爹······呃,我父王还替我请了个养鱼的师傅来指导我,我记得他说···对了,要保持良好的水源,最好是活水,鱼的密度要低,可以根据鱼身上的颜色,喂一些同色的食物。”指着池里的橘红色的鱼,又道,“比如这些红色的鱼就可以喂一些胡萝卜。”
祁远的好奇性子被落瑶勾了上来,他看了一瞬池里的鱼,沉吟道:“这单色的鱼倒是好办。我记得霁月亭那儿还养了些金丝鱼,背部带蓝,腹部银白,这种多色的鱼该喂什么?”
落瑶顺口道:“那就喂蓝色和白色的吧。弗止的望月山上好像有一种蓝色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不只女子吃了可以养颜,还可以给鱼提色,哪天我带点来给你瞧瞧,小而碧蓝,非常可爱。”顿了顿,“若是鱼儿不喜欢吃,也可以采点桑葚。至于白色嘛,更好办啦,白菜白萝卜莲藕······很多的。”
“可这两种颜色同时吃会不会得到相反的效果?”祁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落瑶,“譬如背部变成了银白,腹部变成了蓝色?”
落瑶:“······”天君的探索精神果然强悍啊。
两人正在不咸不淡地讨论着,有人却在此时急得恨不能在原地打转转。
莲花池十几尺之外,程誉站在殿门口远远地瞧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满脑子塞满了登基大典前还需要祁远作批示的诸项事宜,可眼下这幅情景,好像明天登基的是他而不是祁远。
方才尚服宫的小侍女送了明天的朝袍过来,巴巴等着祁远最后的试穿,说起这件袍子,也算是袍子里最命苦的一件,连着这次,已经改了四遍,才勉强入得了祁远的眼。
其实这袍子的款式大同小异,历任天君都是这么穿着过来的,虽然这个历任里面其实只有老天君一个,祁远是第二任天君。
程誉跟在祁远身边这么多年头,祁远的脾性他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其实祁远本就玉树临风穿什么都风度翩翩,只是他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对穿着非常讲究,别看平时都是白色衣袍,这些都是用誉浓山的白绸织成,上面的龙纹图样都没一件重复的,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朝袍以后可得每天都穿着,祁远这么想着,特别慎重地亲自描了图样,让尚服宫照着绣,底下的侍女只好照着他的要求一遍遍地改,这几日当真憔悴的很,尚服宫里一眼望去,都是脸色蜡黄蜡黄的织女。
眼瞅着天色不早,鸟儿们已经飞回各自的巢,程誉看着祁远与落瑶在莲花池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心里却焦急得很,万一耽误了大事可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
稀奇的是,祁远每次遇上芙丘国的这位小公主,事情都会变得有点不同寻常,比如曾经的祁远从来不带女仙来清乾天,更别说还带着个孩子,可偏偏带着他们去参加喜宴,好像那孩子还管祁远叫干爹,当时自己着实被震撼了好几天。
又比如前段时间绘地形图,明明巴掌大的地方是不需要绘图的,圈一个点,在旁边注几个字就成了,可祁远还特地跑去芙丘国住了几天说是要仔细考察,这让程誉有点想不通,不过主子的心思哪是自己可以随意揣摩的呢。
夕阳换了个角度,把霞光铺得更长。
程誉抬手在右脸侧挡了挡霞光,眯着眼看了看祁远和落瑶,在心里掂量来掂量去,直到天边出现一丝朦胧的月色。
趁月亮尚未爬上池边那棵常年不理发的老杨树梢头,程誉终于下定决心上前去探一探,总不能让他们这样无休止地谈下去吧。
走近了些,才发现落瑶正在与祁远讨论诸如如何喂养能使鱼的颜色经久不褪的高深问题,而祁远居然也可以耐着性子跟她讨论这么久,他觉得自从认识了落瑶,这位芙丘国的小公主在一直不断地刷新他对祁远的认识,程誉脑中瞬间有点空白。
还好论起反应速度来,程誉算是清乾天上数一数二的,轻咳了一声,两人同时看向他。
程誉硬着头皮插嘴道:“殿下,程誉觉得公主的养鱼心得颇有道理,曾闻太上老君闲暇时写过一本,与落瑶公主的说法殊途同归,他对这方面也有一番造诣,等忙完登基大典待程誉去拜会一下老君,看能否将这本子借回来给殿下研读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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